第133章 铁棒栾廷玉（2/2）
却说栾廷玉亲率剩余官兵，人衔枚，马摘铃，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丹枫岭下。抬头望去，但见寨门大开，竟无一人把守。众军士发一声喊，冲杀进去，却发现寨中空空如也，连个鬼影也无。栾廷玉顿足捶胸：“大事不好，中了扈成那厮的奸计了！”此时天色突变，城中尚是星月交辉，山间却陡然雷电交加，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山涧里洪水暴涨，浊浪排空，人马寸步难行。栾廷玉在雨中急得团团转，眼睁睁看着天色渐明，方才雨住云收。栾廷玉急忙喝令起程，怎奈山路泥泞，马蹄打滑，行进甚是艰难。行至半途，忽有逃难的百姓奔来哭诉：“登云山强人昨夜打破州城，杨太守满门遇害！”众军士闻言，个个面如土色，都惦记家中老小，队伍顿时大乱，栾廷玉厉声呵斥，哪里约束得住？官军转过一片松林，忽听连珠炮响震天动地。栾廷玉急令列阵，阵脚尚未扎稳，只见孙立横眉怒目，手执虎眼竹节钢鞭，拍马直冲过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栾廷玉恨不能生啖其肉，更不答话，抡起浑铁棒迎头就打。两员猛将你来我往，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正厮杀间，斜刺里又杀出阮小七，手挺柳叶枪加入战团，三匹战马走马灯般厮杀。此时官军早已无心恋战，又兼一夜奔波，晨起粒米未进，腹中饥渴难耐，不等将令便纷纷弃甲抛盔，四散奔逃。栾廷玉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虚晃一棒拨马便走。回顾左右，只剩十余亲兵跟随。转过松林，喘息未定，栾廷玉仰天长叹：“如今登州回不得，京师去不得，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忽见扈成快步赶来，拜伏在地：“师父，徒弟罪该万死！”栾廷玉咬牙切齿，骂道：“畜生！我以心腹待你，你却设下这调虎离山之计害我！”扈成叩首道：“事已至此，埋怨也是无用。”栾廷玉怒道：“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解不得我心头之恨！我在杨太尉门下效力，蒙他青眼相加。因其弟杨戡升任登州太守，恐有海患，特擢我为都统制，将兄弟托付于我。如今教我进退维谷，如何向太尉交代？”
扈成见栾廷玉踌躇不定，上前劝道：“师父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本事，在登州受那杨戡牵制，终究难成大事。如今天子昏聩，奸臣当道，眼见天下就要大乱。不如寻个去处暂且安身，待时机成熟再建功立业，将来青史留名，享尽荣华，岂不美哉！”栾廷玉默然不语，扈成又道：“便是弟子扈成，蒙师父传授武艺，本指望搏个功名。岂料时运不济，全家老小惨遭毒手，家业尽毁，漂泊无依。这些年历尽艰险，才攒下些钱财，原想回乡重振家业，娶妻生子，延续香火。谁想又遭变故，陷于不义。先前只道梁山泊那伙都是亡命之徒，如今亲眼得见，方知个个都是仗义疏财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宋公明赤胆忠心为国效力，却遭奸臣毒害，天下好汉谁不痛心？师父何不效仿他们，替天行道，再谋出路？”栾廷玉摇头道：“此事断不可为。我只要一张弓、一条枪，去边关效力，博个正经出身，岂能玷污清白名声！”扈成急道：“师父啊，如今哪处边关不是奸臣爪牙？况且杨太尉将兄弟托付于你，如今全家遇害，他岂能善罢甘休？你失守城池，按律当斩，我又是你徒弟，私开城门，必被指为勾结叛贼。到时公堂之上，百口莫辩！”栾廷玉闻言，沉思良久，忽然道：“除非叫孙立那伙人都来与我谢罪，再作打算。”扈成拍手道：“这个容易！”说罢转身飞奔而去。
不多时，孙立、孙新、阮小七三人徒步来到林中。见着栾廷玉，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冒犯虎威，万望恕罪！”栾廷玉翻身下马，将三人一一扶起，叹道：“我辛苦数年，挣得这个前程，却被你们毁于一旦，实在气恼！今日你们同来，有何话说？”孙立从怀中取出酒壶，斟了满满一大碗，又屈膝跪下，双手捧过头顶：“请大哥饮了这杯酒，小弟方敢细说缘由。”栾廷玉一饮而尽，四人便在林中席地而坐，孙立这才开口道：“大哥容禀。小弟与大哥本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如今又先后在登州为官。当年攻打祝家庄时，小弟使出里应外合之计，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因要纳投名状，方能入伙梁山。”说着又扑通跪倒，额头触地，“今日特来向大哥赔罪！”栾廷玉连忙搀扶，孙立执意不起，继续道：“小弟深知当年之事，令大哥蒙羞。这些年来，每每想起，寝食难安。今日当着诸位兄弟的面，再给大哥磕头谢罪！”说罢又要叩首。栾廷玉一把拉住，见孙立神情恳切，不由得长叹一声。
孙立又拱手道：“小弟本已卸职归家，安分守己。三日前还特意嘱咐舍弟，莫要与旧日朋友往来，以免招惹是非。谁料他不听劝告，又惹出这般祸事。那日大哥与杨太守来拿人，小弟确实毫不知情。如今既被连累，也是无可奈何。大哥身怀绝技，如今失了城池，纵有千般委屈，又能向谁诉说？不如随小弟同上登云山暂避锋芒，日后再谋出路。非是小弟要劝大哥行不义之事，实是朝廷昏暗，奸佞当道，纵有报国之心，也无处施展。还望大哥三思。”栾廷玉仰天长叹，道：“罢！罢！我如今进退维谷，又蒙贤弟这般屈尊相劝。幸而家中已无牵挂，便与你同上山寨罢。只是他日若有机会，定要为朝廷效力。”孙立立即应道：“这个自然。”阮小七突然拍着胸膛高声道：“我阮小七行事光明磊落，前日削职回乡，本要打鱼奉养老母，何曾想过再生事端！谁想那奸臣自己撞到我刀口上，这才不得已而为之，岂是我存心要反！”众人闻言，俱都开怀大笑。一行人说说笑笑，往登云山而去。
一行人来到山寨门前，顾大嫂早已率领众喽啰列队相迎。众人来到聚义厅上，但见厅中香烟缭绕，正中摆着香案。众人先拜了天地，歃血为盟，立下誓言。礼毕，孙立拱手道：“请大哥坐这山寨第一把交椅。”栾廷玉连连摆手：“败军之将，初来乍到，无德无能，岂敢僭越！”众人齐声道：“栾统制威名，我等仰慕已久。当年宋公明哥哥常叹无缘请得统制上山，今日天赐良缘。况且统制年长，不必推辞。”栾廷玉再三谦让不得，只得坐了首位。孙立又道：“梁山泊时，小七哥本是天罡星数，理当坐这第二位。”阮小七跳起来道：“我逃难到此，全仗孙家兄弟收留。我这粗人只会厮杀，如何坐得高位？自然是孙大哥坐第二位。”孙立拗不过他，只得坐了次席。阮小七又道：“这第三位该是扈大哥。”栾廷玉忙道：“我已占了首位，岂能再让小徒居前？必须是小七哥坐第三位。”阮小七这才应允。孙新接着道：“此番若非扈大哥妙计，山寨怎能保全？栾统制又怎肯上山？这第四位须是扈大哥的。”扈成推辞不过，坐了第四位。以下孙新第五位，顾大嫂第六位。排定座次后，山寨大摆筵席，杀牛宰马，热闹非凡。酒过三巡，栾廷玉正色道：“我等初立山寨，便破了府城，杀了太守，朝廷必派大军来剿。这一二百人如何抵挡？须得早作准备。”即日下令修筑三关，建造房屋，安置家眷，修葺城墙，设置水栅，一应事务皆按梁山泊旧制。又竖起杏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四方豪杰慕名而来，旬月之间，聚集了三千多人，栾廷玉号令严明，山寨只取贪赃枉法的不义之财，不杀孤穷老弱的无罪之辈，周围官军不敢轻易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