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面见宗泽（2/2）

岳飞、王贵、汤怀、张显、牛皋五人各跨骏马，一路风尘仆仆，行至东京城外。正待入城，忽见一人横立道中，拦住去路。岳飞定睛一看，却是昔日相州开客店的江振子。岳飞问道：“江掌柜，你如何在此处？”江振子叹道：“大爷有所不知，那洪先因怪小人留宿诸位，寻衅将小店砸得稀烂，又勒令地方不许容留小人营生。小人无奈，只得携家带口，迁至东京城南，依旧开个客店度日。”岳飞道：“原来如此。那洪先已被我等诛杀，今日在东京得遇故人，正是他乡遇故知了。” 五人遂随江振子至其新店前，翻身下马，将行李安放妥当。岳飞道：“我等先去留守衙门走一遭，稍后便回。”五人离了客店，径往留守衙门而去。 行至衙前，但见门楼高耸，旗幡招展，果然威严雄壮。正观望间，忽见一军健自路旁茶馆走出。岳飞问道：“这位军爷，敢问大老爷可曾升堂理事？”军健答道：“大老爷今早入朝面圣，尚未回衙。” 五人正欲转身离去，忽见街上行人纷纷退避两旁，口中说道：“宗大老爷回衙了！”众弟兄闻言，亦退至屋檐下肃立。不多时，只见仪仗森严，军校执事簇拥而来，当中一顶大轿，内坐宗留守，威仪赫赫，一路行至衙前。待宗留守入内，未几，便闻鼓声阵阵，升堂理事。

岳飞道：“我欲往投书谒见，然身着素白衣衫，恐有不便。张贤弟衣袍华美，可愿与为兄更换否？”张显闻言，当即解衣道：“兄长但换无妨。”二人遂互换衣衫。岳飞整束衣冠，正色道：“此番入内，若得机缘，自当与诸位兄弟同享富贵。倘有不测之事，贤弟等须在外静候，切莫喧哗躁动。”言罢，径往大堂而去。至堂前跪地，叩首道：“宗大老爷在上，汤阴县武生岳飞叩见。”原来那刘光世早遣人送书与宗泽，书中极言岳飞之能，称其“世间罕有，国士无双，文韬武略兼备，实乃朝廷栋梁之材，乞留守大人善加擢拔”。宗泽览书暗忖：“不知此人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抑或是个豪富之家？那刘光世素来贪财好利，莫不是受了贿赂，特来关说？”正思量间，忽见堂下跪着一人，身着锦绣衣袍。宗泽细观之，不禁笑道：“吾道那岳飞必是富家子弟，观其衣饰如此华贵，可见一斑！”岳飞双手奉上刘节度书信，宗泽拆阅毕，忽拍案厉声喝道：“岳飞！这封荐书耗费多少金银买来？从实招供！”岳飞神色自若，从容禀道：“武生本贯汤阴县，先父岳和，在武生降生三日即遭黄河水患。幸得家母怀抱武生，乘花缸漂流至内黄县，蒙恩公收留抚养。及长，拜周侗为义父，习得十八般武艺。今承刘节度垂青，遣武生前来求个出身，以期报效朝廷。武生家徒四壁，焉有余财馈赠刘节度？”宗泽听罢，暗自思量：“吾尝闻关西有位大侠周侗，武艺超群，却不肯出仕。既是其义子，或许真有几分本事。”遂道：“既如此，汝且随吾往箭厅一观。”说罢起身离座，岳飞恭谨相随，见其背影挺拔如松，心下暗赞：“好个威严的留守大人！”

宗泽带着岳飞来到箭厅，指着旁边的弓架说道：“你且去选张合用的弓，射几箭与我瞧瞧。”岳飞应了声是，快步走到弓架前，先拿起一张弓，右手握住弓臂，左手拉弦试了试力道，摇摇头放下。接着又取过第二张、第三张，连试数张都觉得力道不足。岳飞转身抱拳道：“回大老爷的话，这些弓力道都嫌不足，恐怕难以射远。”宗泽问道：“你平日习射都用多少斤的弓？”岳飞答道：“回大老爷，武生平日用的都是二百余斤的硬弓，能射二百余步。”宗泽点点头：“我这里有张珍藏的神臂弓，足有三百斤重，不知你可使得动？”岳飞道：“恳请大老爷赐弓一试。\不多时，两名军校抬着一张乌木大弓走来，弓弦粗如拇指，旁边还备着一壶白羽箭。岳飞接过弓来，双臂发力一拉，弓如满月，不由赞道：“果然好弓！”他取箭搭弦，连射九箭，箭箭都正中百步外的靶心。宗泽看得连连点头，又问：“你平素最擅长使什么兵器？”岳飞答道：“十八般兵器武生都略知一二，最拿手的是枪法。”宗泽立即吩咐：“去把我的点钢枪取来。”四个军校合力抬出一杆丈八长枪，岳飞接枪在手，先在原地抖了个枪花，继而展开身法，宗泽看得目不转睛，拍手赞道：“好！我原以为你是靠关系来的，没想到真有这般好本事！”说罢，便领着岳飞回到大厅就座。

宗泽问道：“贤契武艺非凡，足堪大将之任，然则那行军布阵之法，可曾习练纯熟否？”岳飞答道：“依图列阵，乃是拘泥古法，实不必过于深究。”宗泽闻言不悦，眉头微蹙道：“依你之言，古人所着兵书阵法，皆可弃之不用耶？”岳飞禀道：“列阵而战，固为兵家常理，然不可拘泥死法。古时情势与今大异，岂能以固定阵图应万变？用兵之要，贵在出奇制胜。临阵机变，存乎一心，此乃制胜之道也。”宗泽赞道：“真乃社稷栋梁之才！刘节度总算慧眼识人一回。只是早来三载固佳，迟来三载亦妙，偏生此时来得不巧！”岳飞诧异道：“大人此言何意？”宗泽道：“贤契可知前朝柴世宗一脉？本朝太祖曾赐丹书铁券，许其子孙免罪。如今本该轮到那柴进承袭，不料其人投了梁山泊。现有个纨绔子弟唤作柴桂的，乃柴进之侄，久居东京，与蔡太师、高太尉交好。二人保举他承袭柴家爵位，更封了个梁王虚衔。虽无实权，终究是个藩王，人称小梁王。去岁梁山泊受招安，柴进屡立战功，名动朝野。朝廷虽无意更替梁王之位，那柴桂却坐卧不安，一意要夺个武状元堵众人之口。今岁圣上钦点四位主考：丞相张邦昌、兵部尚书王铎、右军都督张俊，并老夫四人。那柴桂早备下四封书信、四份厚礼，独老夫坚辞不受。如今那三位主考定要保他中状元，故此说不凑巧。”岳飞道：“此事还望大人主持公道！”宗泽道：“为国选材，自当量才录用。贤契且回寓所歇息，待考场上见分晓。”岳飞再三拜谢，方退出辕门而去。

岳飞与张显互换衣衫，归至客店，唤店家烫酒上菜，众人围坐。席间只道演武场中比试之事，却只字不提小梁王一节。次日近午，宗泽遣人送来酒食，店小二忙前忙后，帮着铺设碗箸。岳飞拱手道：“我等自便就是，不劳小哥伺候。”牛皋嚷道：“官衙送来酒食，又不要回礼，吃了便是！”也不推让，一屁股坐下，埋头大嚼。众人兴起，便行酒令，约定各说一位古时英雄。张显先道：“关云长单刀赴会，独闯江东，可算英雄否？”汤怀接道：“自然是英雄。那汉高祖醉斩白蛇，算不算英雄？”王贵道：“如何不算？西楚霸王力拔山兮，更是盖世英雄！”张显摇头道：“霸王虽勇，鸿门宴上不杀刘邦，终致败亡，到底差了一着。该罚一杯！如今轮到牛兄弟了。” 牛皋抓耳挠腮道：“俺不晓得这些陈年旧事！俺能吃酒不眨眼，便是英雄！”众人哄堂大笑。牛皋果真取过大碗，连干两碗。众人齐道：“该岳大哥收令了。”岳飞道：“列位说的都是秦汉三国人物，我只说本朝一桩：曹彬之子曹玮，宴席间忽然离席，转瞬便提敌首掷于筵前，这般人物，可称英雄否？” 牛皋嚷道：“你们文绉绉地掉书袋，俺听得头大！不如猜拳吃酒爽快！”四兄弟推杯换盏，直吃得面红耳赤。岳飞因心事重重，酒意上涌，不觉伏案酣睡。汤怀、张显二人也歪在榻上睡了，王贵倚着椅背打起鼾来。牛皋暗想：“他们都睡了，俺何不上街耍耍？”遂蹑手蹑脚下楼，出了店门，往东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