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金兵南下（2/2）
降将郭药师镇守燕京，见童贯为讨好金人，竟将张瑴父子绞杀献首，不觉潸然泪下，召集麾下将士泣诉道：“某与张瑴俱是辽国旧臣，归顺宋朝。今日金人索要张瑴，朝廷便乖乖献上首级。他日若金人索要我郭药师头颅，朝廷岂不也要将我绑送金营？”众将闻言，皆掩面而泣。郭药师拍案而起，怒道：“大丈夫岂能坐以待毙！”自此暗通金国，密谋来日举兵投金，好为金人南侵引路。那边宋朝君臣犹自昏聩，竟遣使赴金，一则为贺新君即位，二则索要山后诸州。金主吴乞买初登大位，本欲应允。粘罕快马自云中赶至，谏道：“先帝当初许宋燕云之地，是因宋金合力灭辽。如今宋人屡纳我叛将，前番索取张瑴，竟以假首级搪塞。盟约未满一年，已然背信至此，岂能指望其世代守约？望陛下勿与土地！” 金主醒悟，转而索要当年赵良嗣许诺的二十万石粮米，宋使推脱道：“二十万石非同小可，赵良嗣空口许诺，岂能作数？”金主大怒，斥宋人无礼。消息传回汴京，朝中诸公不思己过，反怪使者办事不力，将其革职，更荒唐的是，竟又起用童贯，加封枢密使，命其总督两河燕山路军事。燕山知府王安中见局势日危，连上奏章，苦苦哀求调任他处。朝廷无奈，只得另派官员接掌燕山府。郭药师冷眼旁观，见宋廷如此昏庸，叛意愈坚，每日操练兵马，只待时机成熟，便要献城降金。
宣和六年，大宋国库经年征战，又兼挥霍无度，早已空虚见底。燕云之地新附，需饷甚急，天子听信王黼谗言，竟下诏令京西、淮南、两浙、江南、福建、荆湖、广南诸路，每路征调役夫数十万。百姓不堪其苦，多有不愿应役者，官府便令其缴纳免夫钱，每人须纳三十贯。可怜小民家无余财，只得卖儿鬻女，典田卖屋，一时间哀鸿遍野，怨声载道。徽宗皇帝却嫌各地催缴不力，特命漕臣严加督责，限期完成。有违令者，不论官民，皆以军法处置。又下诏令宗室贵戚、宰执大臣、宫观寺院，一律照数缴纳。此令一出，朝野震动，四海皆怨。徽宗全然不顾民间疾苦，依旧沉湎酒色，夜夜微服出游。一日，王黼上奏，称其宅中忽生灵芝，乃祥瑞之兆。徽宗大喜，当夜便驾临王黼府邸。王黼早已备下盛宴，又邀得梁师成同席作陪。原来梁师成私宅与王黼相邻，徽宗得知，兴致更浓，又移驾梁府。梁师成慌忙设宴，一声令下，厨役奔走，顷刻间摆出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徽宗开怀畅饮，连尽数觥，不觉酩酊大醉。酒至半酣，徽宗又回王黼宅中续饮。王黼命歌姬献舞，亲自把盏劝酒。徽宗醉眼朦胧，来者不拒，直喝得人事不省。待到五更时分，内侍们才七手八脚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皇帝抬回宫中。这般昏君，若就此醉死，倒省得来日被掳北去，囚死五国城的耻辱。可叹天不遂人愿，这昏君犹自苟活，继续祸国殃民。
徽宗次日酒醒，已是日过正午，勉强起身，尚书右丞李邦彦入内问安，见天子面色青白，便知昨夜又纵酒过度。这李邦彦最善逢迎，专会编些市井俚曲取悦君王，因诙谐有趣，被徽宗视为奇才，一路提拔至尚书右丞，宠信非常。因其举止轻浮，自号李浪子，时人皆讥为“浪子宰相”。徽宗揉着脑袋，与李邦彦说起昨夜在王黼、梁师成府中畅饮之事。李邦彦眼珠一转，趁机进言道：“陛下可知王黼近来与郓王赵楷过从甚密？”原来太子赵桓素来嫉恨王黼，而王黼暗中支持徽宗第三子赵楷，意图废长立幼，此事本极隐秘，却被李邦彦探得，当即密奏天子。恰在此时，蔡攸也来进谗，这蔡攸为推脱北伐兵败之责，早想找替罪羊，便添油加醋，列出王黼专权误国十五大罪。徽宗正愁无处下台，当即顺水推舟，下诏勒令王黼致仕。再说那太师蔡京，如今老眼昏花，不能视事，朝政尽委其子蔡绦处置。这蔡绦仗势专权，恣意妄为，连李邦彦等人都畏之如虎。其兄蔡攸屡次弹劾蔡绦，甚至劝徽宗诛杀亲弟，徽宗被闹得心烦，索性下诏禁止蔡京干预朝政，命其在家养老。蔡攸仍不解恨，原来蔡京一向偏爱幼子蔡绦，早已让蔡攸怀恨在心，如今父子几成仇敌。正所谓父既不忠，子自不孝。徽宗对蔡京专权本已厌烦，遂连下诏书，先罢蔡绦官职，再令蔡京致仕。
话说女真完颜部世系传承，自首领劾里钵死后，由其长子乌雅束继位，乌雅束亡故后，其弟阿骨打承袭首领之位。这阿骨打便是后来开创金国的太祖皇帝，汉名完颜旻，其人胆略过人，处事果决，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终成开国大业，将基业传于子孙。金太宗吴乞买乃是劾里钵第四子，汉名完颜晟，此人身经百战，勇武过人，才智谋略皆属上乘，足以继承兄长的遗志。其五弟斜也，汉名完颜杲，更是精通典章制度，金国的礼制、官爵、刑法等多出其手。其余兄弟各有才干，此乃金国开国一代的盛况。依照旧制，吴乞买死后，皇位当归还阿骨打一脉。阿骨打诸子皆尊吴乞买为父。阿骨打嫡长子绳果，汉名完颜宗峻，不幸早逝，留有一子名合剌，汉名完颜亶，即后来的金熙宗。阿骨打庶长子斡本，汉名完颜宗干，生有一子名迪古乃，汉名完颜亮，即日后的海陵王。此二孙辈，皆为金国后来的君主。只因太子绳果早逝，斡本又是庶出无缘大位，而两位孙辈年纪尚幼，故而世人多称阿骨打诸子为“大金四太子”，此称谓后来广为流传。
大太子粘罕，汉名完颜宗翰，虽非阿骨打亲生，乃是国相完颜撒改之子，因在宗族二代中居长，且战功累累，故被阿骨打收为养子，视如己出，此人能文能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颇有古之名将风范，然其性情暴戾，嗜杀成性，每破一城，必纵兵屠戮，血流成河。二太子斡离不，汉名完颜宗望，智谋深远，常与僧人道士谈经论道，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城府极深，行军打仗时，将士皆愿效死力，故每战必胜，所向披靡。三太子讹里朵，汉名完颜宗辅，生得魁梧雄壮，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四太子兀术，汉名完颜宗弼，宋人多称其为金兀术，此人性情粗豪，尤喜亲临战阵督战，箭矢如雨而不避，指挥若定，用兵如神，深合孙吴兵法，真乃当世雄才。金主帐下还有军师哈迷蚩，足智多谋，善使毒计，胆识过人。大将完颜娄室，勇猛果敢，精通兵法，威震敌胆，堪称三军之冠。这些金国将帅，每每望着南方中原的锦绣河山，无不垂涎三尺。
一日，金主临朝，军师哈迷蚩奏道：“臣有万千之喜，特来报与陛下！”金主道：“有何喜事，且细细说来。”哈迷蚩道：“臣奉命潜入中原，探得那宋主道君皇帝终日沉湎酒色，不理朝政，朝中奸佞当道，忠良尽黜。更兼边关守备松懈，并无良将镇守。此乃天赐良机，陛下若此时发兵，必可一鼓而下，尽取中原！” 金主大喜，当即择定吉日，亲赴校场点兵。那校场中央演武厅前，矗立着一尊铁龙，乃是先王留下的镇国之宝，重达千余斤。金主传旨道：“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寻常军士，有能举起此铁龙者，即刻封为灭宋先锋！” 旨意一下，满朝武将纷纷上前尝试。大太子粘罕本是主帅，却上去凑热闹，挽袖上前，双手紧握龙身，运足气力，那铁龙却纹丝不动，只涨得他面红耳赤。粘罕向二太子斡离不招手，斡离不摆手表示不去。三太子讹里朵虽生得魁梧，却也难动铁龙。其余将士上前试试，个个羞惭退下。金主拍案道：“我大金国人才济济，难道竟无一人能举此物？”正烦恼间，忽见四太子兀术大步出列。这兀术生得虬髯虎目，身长八尺，宛如金刚临凡。他俯身奏道：“臣愿一试！” 金主素来不喜兀术，因他酷爱南朝文化，常着汉服，读汉书，与金国习俗相悖，当下冷笑道：“满朝猛将尚不能举，你休要口出狂言，且退下！” 哈迷蚩劝道：“陛下，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不如让四太子一试。若真能举起，正是天佑大金，若举不起，再治其狂妄之罪不迟。” 金主勉强应允。
兀术走下演武厅，仰首望天，暗自祷告道：“苍天在上，我兀术若当真命里该擒中原之主，求神力相助，使我举起这千斤铁龙；若是无缘，情愿被这铁龙砸作肉泥！”祷告已毕，左手撩起战袍下摆，右手握住铁龙前足，一声暴喝，浑身筋骨爆响，竟将那千斤铁龙高高举起。校场上下顿时欢声雷动，金主在宝座上拍案叫绝：“好！真乃我大金虎将！”军民齐声喝彩，声震云霄。兀术面不改色，将铁龙轻轻放回原处，大步上厅复命。金主当即颁下金印，封兀术为灭宋先锋，赐金盔金甲，令其统领前部精兵。时值宣和七年十月，金主调兵遣将，命其弟斜也为都元帅，坐镇京师总揽军务。大太子粘罕为左副元帅，率军自云中直取太原；二太子斡离不为右副元帅，领兵从平州杀奔燕京。四太子兀术为先锋大将，随粘罕一路南下。又命降将郭药师为向导，随斡离不大军行动。两路各统精兵五万，分道直扑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