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牛头山之战（1/2）

话说金兀术自黄天荡被韩世忠围困多时，险些丧命，幸得掘通老鹳河故道，方得脱身。当下径往镇江方向奔逃，又转道直奔建康府而来。一路上但见山野寂寥，并无宋军旗帜，兀术在马上大笑，对左右道：“南朝无人矣，若在此处设伏，我等皆成齑粉。”众将皆称元帅洪福齐天。行至牛头山地界，日已西斜，兀术因连日奔逃，人马困乏，兼之沿途未见追兵，更觉心安，便传令三军就地安营，又命宰杀牛羊，大摆筵席。只见营帐连绵数里，却无甚戒备，哨兵三三两两倚着枪杆打盹。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兀术高坐主位，举着金杯，对众将道：“今日之宴，一则为诸将压惊，二则庆贺脱险。若非那江南秀才指点迷津，教我掘河逃生之计，安得与诸君在此痛饮？”言罢连饮三大觥。此时营中更鼓已报初更，却见天上阴云密布，星月无光。那兀术喝得酩酊大醉，连铠甲都不及卸下，便倒在榻上酣睡，其余将士亦多醉卧帐中，兵器胡乱丢弃，营门处只留两个小卒把守，却也在打着瞌睡。正是戒备全无之际，忽闻四下里喊声大作，原来岳飞早已探得消息，命王贵、牛皋领着三百精兵，皆着黑衣，口衔枚，马摘铃，悄悄摸进营来。但听一声梆子响，宋军齐声呐喊，惊得金兵魂飞魄散。兀术从醉梦中惊醒，慌忙去摸斧头，却绊倒在帐中，外头金兵自相践踏，被踩死者不计其数。将近五更时分，又听得牛头山上鼓角齐鸣，岳飞亲率大军杀到，兀术仓促披挂上马，正遇岳飞挺枪而来。岳飞厉声喝道：“无道胡虏，今日合该命绝于此！”兀术勉强举斧相迎，战不十合，兀术无心恋战，拨回马便走，岳飞驱兵掩杀。

却说兀术败逃之际，张宪在阵中瞧见，心中暗想：“此贼乃金国主帅，若能擒杀，必是大功一件！”遂催动坐下战马，挺枪直追。兀术回头见岳飞未至，只一将单骑赶来，心中稍安，勒转马头，举斧喝道：“来将何人，敢独自追我？”张宪厉声道：“我乃岳元帅帐下张宪，特来取你首级！”兀术大怒，挥斧迎战。二人枪来斧往，战至三十余合，张宪见兀术斧法渐乱，忽使个虚招，诱他劈空，随即一枪直刺面门。兀术叫声：“不好！”急偏头闪避，却已不及，那枪尖“嗤”的一声，将他左耳挑开，鲜血淋漓。兀术痛极，魂飞天外，再不敢恋战，拨马便逃。张宪哪里肯舍，纵马紧追，口中大呼：“兀术休走！”兀术奔入自家营盘，张宪竟单骑踹入，远者枪挑，近者鞭打，如入无人之境。金兵虽众，却无人能挡，纷纷溃散。张宪直追至后营，见兀术已远，又恐孤军深入，遂拨马回山，向岳飞报功。再说王贵收兵回山，回头一看，不见了牛皋踪影，大惊道：“这莽夫向来性急，莫不是又冲入敌营去了？”原来牛皋自高宠战死后，日夜思念，心中郁结。方才忽闻耳边有人唤道：“牛大哥，快去立功！”牛皋四顾无人，只道是听错了，却听那声音又起：“速去杀敌，我来助你！”牛皋认得是高宠之声，登时热血上涌，提锏上马，直冲下山。金兵见牛皋单骑闯营，急报兀术，兀术正令军医包扎耳伤，闻言怒道：“牛皋匹夫，也敢欺我！”遂忍痛披甲上马，提金雀斧来战。牛皋见兀术亲至，心中暗惊：“这厮武艺高强，我如何敌得过？”忽听耳边高宠低语：“牛大哥莫怕，小弟来助你！”牛皋胆气顿壮，大喝一声，挥锏迎上，兀术一斧劈来，牛皋侧身避过，反手一锏，正中其肩，兀术痛呼一声，几乎坠马，慌忙败走，口中骂道：“这厮平日武艺不精，今日怎如此厉害？” 金兵见主帅受伤，蜂拥而上，牛皋起初勇猛，连杀数人，然毕竟孤身，战至后来，双臂酸软，汗透重甲。原来高宠魂灵已散，再无相助。牛皋渐觉力怯，高呼道：“高宠兄弟，再来助我！”金兵闻言，皆哄笑道：“这黑厮疯魔了，竟与鬼说话！”遂四面围上，刀枪并举。牛皋左冲右突，终是寡不敌众，眼见就要被困。

不言牛皋被困金营，单表岳云自宜兴而来，途中与关玲结为兄弟，又定了巩家小姐的亲事。这日来到牛头山前，远远望见金营连亘数里，岳云年少气盛，心中暗想：“不想此处尚有这许多番兵盘踞，待我杀将进去，扫他个片甲不留！”更不迟疑，催动胯下战马，双手抡起两柄八十二斤铁锤，大喝一声：“岳云来也！”只见他舞动双锤，冲入敌阵，锤风所至，番兵纷纷倒毙，无人能挡。兀术闻报营中骚乱，急上马查看，见一少年将军如猛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喝问：“小娃娃，你是何人，敢单人独骑闯我大营？”岳云勒马横锤，答道：“我乃岳元帅长子岳云！番狗速来受死！”兀术尚未答话，身旁王铁儿抢出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猖狂！待末将擒来献与狼主！”说罢舞动铁棍，跃马直取岳云。二马相交，王铁儿举棍当头砸下，岳云不闪不避，右手锤向上一迎，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铁棍竟被震得脱手飞出。王铁儿虎口迸裂，还未及惊呼，岳云左手锤当头砸下，王铁儿脑浆迸裂，栽于马下。兀术大怒，提起金雀斧喝道：“小畜生休得逞凶！”纵马来战岳云。岳云毫无惧色，双锤并举，与兀术战在一处。斧来锤往，斗了十七八合，兀术大斧拦腰斩来，岳云眼疾手快，左手锤向外一磕，将斧头架开，右手锤如流星赶月，直奔兀术面门。兀术大惊，急仰身闪避，那锤头擦着前身铠甲划过，虽未正中，却刮得胸腹剧痛，几乎坠马。兀术心知不敌，慌忙拨转马头，往斜刺里逃去。岳云也不追赶，径自挥锤杀入金营深处，但见双锤翻飞，番兵碰着即死，挨着即亡，直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岳云双锤开路，忽见前方金兵层层围裹，近前看时，却是牛皋被困核心，岳云大喝一声：“叔父休慌，小侄来也！”纵马冲入阵中，两柄铁锤左扫右荡，打得金兵骨断筋折，霎时杀开血路。牛皋见援兵至，精神陡长，与岳云并力冲突，杀出重围，径回牛头山大营。牛皋进得帐中，扑通跪倒，心中暗想：“我私自下山为高兄弟报仇，险些丧命，若非岳云相救，如何回得来？如今须得寻个由头遮掩。”眼珠一转，禀道：“末将见公子单骑杀入番营，恐有闪失，特下山接应，今已护得公子回营，现在帐外候令。”岳飞何等明察，早知就里，却也不点破，只温言道：“将军请起。”牛皋暗松一口气，忙站过一旁。岳飞遂唤岳云入帐，与诸将见礼。众将见岳云年纪虽轻，却能力敌兀术，单骑踹营，更救回牛皋，无不叹服，自此军中皆呼岳云为“嬴官人”。次日，岳飞唤岳云近前，发下令箭：“今有紧急文书，命你速往金门镇总兵傅光处投递，着他发兵合击金寇。此乃军机要务，限期往返，不得有误！”岳云领命出营，不一日已至衙门，递上文书，交割明白，当即辞归。岳云去后，守门军士忽来禀报：“营外有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要见老爷，小的们阻拦，他竟吵闹不休。”傅光道：“带他进来。”不多时，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踏步进堂，傅光喝道：“你这厮为何在军营喧哗？”叫花子道：“老爷明鉴，小人哪敢搅闹？只因闻得老爷要点先锋官，特来投效。守门军爷不容分说，这才争执起来。”傅光便问：“你既要投军，可会武艺？”叫花子笑道：“略知皮毛。”傅光命亲兵：“取我大刀来试他。”那汉子接过大刀，挥舞如飞，满堂将士尽皆喝彩。傅光拍案道：“好身手！你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叫花子收刀立定，答道：“小人乃大宋名将狄青之后，名唤狄雷，因家道中落，流落江湖，特来投奔。”傅光大喜：“将门虎子，果然不凡！现委你为先锋官，待立功之日，另行封赏。”狄雷倒身下拜，傅光当即点齐兵马，克日发兵。

再说金兀术正在帐中议事，亲兵来报：“二殿下金弹子已至营门，专候将令。”兀术大喜，忙唤左右道：“速速宣他进来。”金弹子是粘罕次子，有拔山举鼎之能，万夫莫敌之勇。金弹子行礼道：“家父常念叔父征战辛苦，不知为何至今未擒岳南蛮，未获康王，以致东南未定？”兀术叹道：“非是叔父不肯用命，实因岳飞、韩世忠等辈用兵如神，麾下将士骁勇，急切间难以取胜。”金弹子道：“天色尚早，待侄儿去擒了那岳飞来，再与叔父庆功！”兀术暗自思忖：“他初来乍到，不知岳飞厉害，不如且让他去试试。”遂传令道：“既如此，你便领三千精兵，去山前叫阵。”宋军望见金兵来犯，急报岳飞，岳飞升帐问道：“番将前来挑战，哪位将军愿往？”话音未落，牛皋出列道：“末将愿往！”岳飞叮嘱道：“番将敢来叫阵，必有倚仗，将军务必谨慎。”牛皋应诺，披挂上马，手提双锏，冲下山去，厉声喝道：“来将速速报上名来，老爷功劳簿上也好记你一笔！”金弹子道：“我乃完颜金弹子是也！”牛皋大笑道：“管你是金弹子还是铁弹子，今日定要教你变作肉弹子！”说罢抡锏便打。金弹子一锤砸下，牛皋慌忙举锏相迎，只觉双臂如遭雷击，筋骨欲裂，心知不敌，拨转马头叫道：“好个凶悍的番将！爷爷今日不与你缠斗！”径自奔回山上。牛皋入得帐来，气喘吁吁道：“这新来的番将力大无穷，末将实在招架不住，败阵而回，还请治罪。”

岳飞道：“既如此，我等且去观这小番将有何本领。”众将齐声应诺，各自披挂上马，随岳飞行至半山腰，细看那金弹子形貌。只见他头戴镔铁盔，身披驼皮甲，面如锅底，眼似铜铃，口阔唇厚，真个似黑狮子摇头晃脑；膀大腰圆，臂若猿猱，腿如铁柱，端的是狠狻猊摆尾张牙。手中两柄铁锤舞动，乍看竟似隋唐李元霸再世；胯下战马嘶鸣咆哮，恍惚间如见黑麒麟降世临凡。金弹子在山下耀武扬威，双锤一碰，声如雷霆，喝道：“岳飞！可敢遣将下山，与我决一死战？”岳飞问道：“哪位将军愿往？”余化龙应声而出，抱拳道：“末将愿往，定擒此獠！”岳飞道：“此人勇猛，将军务必谨慎。”余化龙道：“元帅放心！”遂提枪上马，冲下山去。金弹子勒马喝问：“来者何人？”余化龙挺枪答道：“吾乃岳元帅帐下大将余化龙！番狗速速受死！”金弹子笑道：“无名小卒，也敢猖狂？看锤！”余化龙抖擞精神，举枪相迎。两马盘旋，枪锤并举，战至七八合，余化龙只觉双臂酸麻，虎口迸裂，心知不敌，虚晃一枪，拨马败走。金弹子大笑不止，扬锤高呼：“宋将皆鼠辈耳！”山上董先见状，怒发冲冠，厉声道：“番狗休得猖狂！”不等岳飞下令，已绰起月牙铲，飞马冲下山去。金弹子见又来一将，喝道：“送死的报上名来！”董先怒目圆睁：“董先在此，取你狗命！”话音未落，月牙铲已横扫而出。金弹子挥锤格挡，两般兵器相撞，火星四溅。战不五合，董先双臂剧震，铲法散乱，跃马而退。金弹子勒马不追，狂笑道：“宋营无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