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秦桧南归（1/2）

话说金国大将娄室在富平一战大破宋将张浚四十万兵马，正待乘胜进兵，不料娄室忽染重病身亡。兀术闻讯悲痛欲绝，遂统领娄室旧部。探子飞马来报，禀道：“张浚收拾残兵败将，已把守巴蜀各处险关。”兀术召集帐下众将商议军务，叹道：“蜀道艰险难行，如今宋军占据各处咽喉要地，若我军在此久困，东南宋军趁机袭我后路，如之奈何？”众将面面相觑，皆不敢言。挞懒拱手道：“元帅高见，若巴蜀宋军固守不出，岳飞等贼子出兵断我归途，我军腹背受敌，恐难保全。”兀术见众人束手无策，心中烦忧，便起身离帐，命亲兵牵来坐骑，欲借驰骋以解愁闷。兀术策马缓行，忽闻道旁林中传出一阵轻笑，一人自老槐树后缓步而出，此人头戴方巾，身着青衫，面白长须，向兀术深深一揖，笑道：“四太子当年率铁骑出云中时何等意气风发，今日为何在此踌躇不前？”兀术勒马细观，认出此人正是滞留金国多年的秦桧。刹那间往事涌上心头，兀术思忖道：“先兄斡离不临终之际，曾密嘱与赵构、秦桧有约在先。如今赵构已在临安登基称帝，这秦桧却仍滞留我国。只因连年征战，竟将他忘在九霄云外了。”想及此处，急忙翻身下马，抱拳还礼道：“秦先生大才，本帅军务繁忙，久未登门请教。今日得遇先生，实乃天意。如今军中正缺谋士，愿早晚聆听先生教诲。先生若有良策助我成就大业，本帅定当奏明圣上，保举先生加官进爵。”秦桧环顾四周，低声道：“此地人多嘴杂，非议事之所，须得屏退左右。”兀术会意，二人往后军大帐行去。

待左右尽皆退出，帐内只余兀术与秦桧二人，兀术问道：“如今已无闲杂人等，先生有何良策，但请直言相告。”秦桧道：“元帅明鉴，自古欲破敌国者，必先乱其朝纲。譬如医家下毒，必先伤其五脏六腑，五脏既损，性命自然难保。今南朝虽有良将如岳飞、韩世忠之流，然朝中主和者甚众。我若南归，当先广为结交，再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众大臣，使朝中主战者孤立无援。当年我随使团来金，同僚或死或诛，唯独秦桧蒙金主不杀之恩。更与二太子立下盟约，愿效犬马之劳，只可恨多年来无缘报效。彼时康王亦在军中，与二太子为盟，如今他登基称帝，二太子又已过世，这前约便无人知晓了。若元帅肯放我南归，必为内应。我可先以被掳多年，历尽艰辛为由博取宋主怜悯，再献上金国虚实以取信于人。待取得信任后，南朝朝堂动静，军机要务，旦夕之间，必当密报。金国若有钧旨下达，我必竭尽全力劝说宋主依从。凡遇战事，我便以劳民伤财为由劝阻，若遇议和，我便极力促成。更可暗中挑拨宋主与诸将关系，使忠勇之士不得重用。届时南朝那些不知好歹的将领，如岳飞之流欲请战立功，我必从中阻挠，或克扣粮饷，或诬以谋反，定教金国入主中原。待大事已成，我当劝宋主去帝号，称臣纳贡，永为金国藩属。”

兀术闻秦桧之语，默然不语，沉吟多时，双目直直盯住秦桧面庞，暗自思量：“此人言语虽则诚恳，毕竟乃是南国之人，不可轻易信之。”少顷，兀术问道：“你果真有此一片忠心否？”话语之中，三分带着疑忌，七分含着试探。秦桧一听此言，心头猛地一紧，暗地里寻思：“倘若不能教兀术信我，非但脱身无望，只怕性命亦难保全。”面上却丝毫不露痕迹，慌忙躬身施礼，答道：“我本倾心以报大金保全我一家之恩德，岂有半点虚情假意？若元帅致疑，则事体难成矣。”兀术闻之，眉头微微皱起，又追问道：“你莫不是真心想归家去，用此言语来哄骗于我？”说话间，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刀柄。秦桧背脊之上，冷汗涔涔渗出，面上却堆满笑容，言道：“蒙大金十分抬举，况且臣下在此如此受用，怎么还会想回家去？”心中却忆起在金营之中，这些年担惊受怕的苦楚，越发坚定了南归之念想，随即正色道：“臣下所为，不过是为大金立下功劳尔。”兀术忽地大笑，言道：“古人有言，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你怎么不会思念家乡？我差遣人送你归国，一并为大金办事便了。”秦桧故作踌躇之态，迟疑道：“若能使秦桧回去一拜祖坟，实为天大恩德，只是不好启齿。”兀术见秦桧这般作态，心中已是明白七八分，嘴角微扬露，缓缓说道：\既如此，不如将你妻小留在此处作为人质，也好叫我安心。\此言一出，分明是要逼秦桧现出真形。秦桧脸色骤变，额头顿时沁出汗珠，却立时转惊为笑，故作轻松道：\太子殿下怎的这般不谙世事。若将我妻儿拘在此处，南朝众人必然知晓我是从金营归来，定会疑心我与贵国暗通款曲，如此我岂有活路？倒不如让我携家眷同归，方能取信于宋廷君臣。待我站稳脚跟，自然可为大金效力。\兀术笑道：\好！你若能办成此事归来，我定当奏请圣上，将中原三成疆土封赏于你！\秦桧听闻此言，知大事已成，连忙躬身行礼，强抑心中喜悦，恭敬答道：\但求成就这番功业，不敢贪图封赏。\暗想只要回到南朝，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次日，兀术率领帐下文武官员为秦桧夫妇送行，酒过三巡，秦桧起身告辞。兀术执其手道：“卿此番南归，若得富贵加身，切莫学那康王赵构，忘却我大金恩义！”秦桧当即正色答道：“臣夫妇若得安身立命，定当将宋室江山拱手献与大金。”兀术笑道：“卿既有此心，何不对天立誓？如此我方能信卿真心。”秦桧当即跪倒在地，指天誓日道：“皇天后土在上，臣秦桧若忘大金恩德，不将宋朝天下献与大金，日后必患背疽而亡！”兀术连忙扶起道：“卿何必发此重誓？日后若有要事，只管遣人来报，我定当相助。今日恕不远送！”秦桧辞别兀术等人，携妻王氏及随从数人向南而行。一行人改换装束，扮作商旅模样，乘小舟沿水路南下。行至涟水地界时，忽遇巡逻兵丁。那些兵卒见他们形迹可疑，当即拿下解往寨中，寨中将士见他们衣着怪异，疑为金人细作，便要绑缚处斩。秦桧急呼道：“我乃御史中丞秦桧！”那些乡勇出身的寨兵面面相觑，皆不知御史中丞为何官职，反以为他在虚张声势，便对他拳打脚踢，百般羞辱。秦桧忍痛喊道：“寨中若有读书人，当知我名姓！”众兵闻言，唤来一个名叫王安道的，仔细端详秦桧面容，忽然长揖到地：“秦中丞受苦了！”众人这才信了秦桧身份，收起刀枪。次日，秦桧前往军中拜会，军中诸将设宴相待。席间有个叫刘靖的副将，见秦桧行囊丰厚，顿起歹心，暗中谋划要杀害秦桧夺取财物。秦桧察觉其意，立即密告主将，主将大怒，当众斥责刘靖，使其阴谋未能得逞。秦桧见此间凶险，不敢久留，连夜雇船出海，绕道前往行在。一路风波险恶，几经周折，终于在建炎四年冬十月抵达临安府。

高宗闻报秦桧自北地归来，当即降旨命其来见朝中众臣，详述归来缘由。文武官员分列两侧，秦桧立于当中，拱手向众臣道：“金人遣兵监押我在漠北苦寒之地，一夜趁守军不备，手刃看守，夺路而逃。日夜兼程赶至海边，夺得船只，方得渡海归来。”此言一出，一众哗然。赵鼎奏道：“此事蹊跷甚多，当日与秦桧同被金人掳去者共五人，为何独他一家得还？自燕京至此两千八百余里，要过黄河，出海口，沿途皆有巡防官兵，如何能一路畅通无阻？即便金人有意放归，按常理也该扣留其妻小为质，岂会让他举家同归？恐是金人设下的计谋。”高宗端坐龙椅，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他忆及当年出使金营时，曾与金帅斡离不密约之事，当时秦桧恰在当场，此刻若深究秦桧归来缘由，恐其情急之下若将那桩隐秘和盘托出。思及此，高宗不由得握紧了龙椅扶手。右仆射范宗尹见状，上前奏道：“陛下明鉴，秦桧当年在金营时，曾为保全赵氏江山与金人据理力争，因此得罪粘罕，被发配漠北。观其行事，实乃忠臣也。”枢密使李回亦附和道：“秦桧若怀二心，何必冒险归来？此番历尽艰险，足见其忠心。”高宗自己心中有鬼，不便深究，遂缓缓开口道：“秦爱卿历尽艰险归来，实属不易。既如此，且先回府休养，容后再议。”说罢挥手退朝。

次日，高宗命内侍引秦桧入内殿觐见，问道：“爱卿在北国多时，可知二圣及母后近况如何？”秦桧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建炎二年八月，二圣抵达金国上京，金主封先帝为昏德公，封今上为重昏侯，极尽羞辱之能事。至建炎四年七月，二圣又被迁往五国城，此去上京东北千里之遥，缺衣少食，困苦不堪。九月间，太后郑氏崩于五国城。至于韦太后、邢皇后凤体尚安。”高宗听罢，面上顿现喜色，又追问道：“以卿之见，如今天下纷乱，当如何方能安定？”秦桧早有准备，立即奏道：“臣以为，欲使天下太平，当使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两国息兵罢战，讲和修好，自然天下太平。如此不但战事可息，更可使二圣车驾早日还朝。”高宗本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听得秦桧这番言语，更是龙心大悦。当即在内廷设宴款待，礼遇有加。是夜，高宗辗转难眠，反复思量秦桧所言，越想越觉得有理。次日早朝，高宗满面春风，对群臣道：“朕观秦桧忠义过人，实乃难得之才。”又转向秦桧道：“爱卿还朝，不但使朕得知二圣消息，更得一贤才，实乃双喜临门。念卿保二圣在外多年，历经磨难而不改其志，今特封卿为礼部尚书，赐银二百两、帛二百匹。”秦桧闻言，当即跪地叩首，感激涕零，谢恩退下。先前高宗虽多次遣使赴金，不过是且战且和，而真正专意与金人议和修好，实自秦桧始。有诗为证：

高宗素志在偷安，奸佞纷纷序鸳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