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伪齐建立（1/2）

话说金国册立刘豫为伪齐子皇帝，金太宗自称为父皇帝，仿效五代时辽太宗与石敬瑭旧事。金国将中原疆土尽数划归伪齐管辖，暂定东平府为都城。刘豫召集群臣商议迁都之事，言道：“朕欲徙都东京汴梁，诸卿以为如何？”众臣皆叩首对道：“东京昔为宋室龙兴之地，城郭雄壮，山河险固，正合为大金藩屏。”刘豫闻言大喜，即刻传令整备车驾仪仗，择吉日启程。却说河南镇抚使翟兴率五千精兵屯驻凤牛山，闻得伪帝欲过此地，便令军士伐木垒石，截断官道。哨马报入刘豫行营，刘豫大惊失色，急唤谋士蒋颐吩咐：“卿速持朕手书往见翟兴，若肯归顺，必赐王爵。”蒋颐领命携书至寨，见翟兴须发皆白，按剑坐于椅上，便躬身呈上书信。书中写道：“将军忠义之名，我素仰之。然天命有归，金主圣明，将军乃洞达时务之人，岂不见机？今我受册为齐帝，欲建藩东京，将军拥重兵阻道，意欲何为？若愿弃河南镇抚使之职，共辅金主，必封王爵，绝不相负。”翟兴展信读毕，白发倒竖，目眦尽裂，厉声喝道：“逆贼安敢欺我！”将帛书撕作碎片掷于地面，左右军士皆按刀怒视。翟兴以剑指蒋颐，骂道：“汝主背弃君恩，投效虏廷，猪狗不如！今竟遣汝来玷我耳目！”遂叱令亲兵：“将此贼缚去辕门，斩首示众！”刀斧手应声而上，须臾间献首级于帐前。翟兴抚剑谓诸将道：“我辈受宋室厚恩，纵肝脑涂地，岂效奸贼所为！”

刘豫闻蒋颐被斩，急令三军摆开阵势，自乘金鞍白马出至阵前。翟兴见黄罗伞盖下那人身着赭黄袍，认得是刘豫，遂直指喝道：“刘豫逆贼！汝食赵宋俸禄二十年，安敢叛主降虏？今欲往何处苟安！”刘豫强作镇定，答道：“我与将军素无仇隙，今不过欲迁都东京，与你何干？何故苦苦相逼！”翟兴横眉怒目，大骂道：“东京乃中原腹心之地，若使汝辈窃据，无异为金人开南侵门户！老夫纵粉身碎骨，岂容尔等祸乱大宋江山！”言毕回顾本阵，问道：“谁与老夫取此国贼首级？”只见一将应声出列，乃大将杨伟，拍马舞刀，直取刘豫。杨伟落魄时曾得翟兴收留，更亲授刀法，恩同再造。刘豫阵中早有世子刘麟挺枪跃马，前来接战，二人刀来枪往，斗过三十余合，刘麟气力不支，虚晃一枪，拨马便走。翟兴见杨伟得胜，立即挥动令旗，五千精兵掩杀过去。刘豫惊慌坠冠，伏鞍逃窜，部下溃不成军，直退五十余里方敢下寨，刘豫喘息未定，谓群臣道：“翟兴军马如此骁勇，如之奈何？”从事张汝弼进言道：“杨伟现为翟兴副将，原是微臣故交。若以利害说之，必能来降，则翟兴可图矣。”刘豫急道：“速往说之！若成此事，当以节度使相酬！”张汝弼领命而出时，刘豫又补嘱道：“闻说杨伟当年流落京师，是翟兴收于帐下提拔，此等恩义，卿当以重利破之。”张汝弼躬身称是，趁夜策马往宋营去了。

时杨伟与翟兴分作两处营寨屯扎，互为犄角之势以防劫营。忽有军士入帐报称辕门外有故人相访，杨伟令引至后营。见来者乃是张汝弼，遂屏退左右引入军帐，分宾主坐定。张汝弼环视左右，低声道：“夜深不必拘礼。”见帐中亲兵皆已退下，乃起身密传刘豫之言：“我主慕将军英才盖世，特遣我来劝降，若肯归附，当授节度使重职，绝无虚言。”杨伟沉吟道：“归降本无不可，然翟兴心腹遍布营中，若事泄追来，如之奈何？”张汝弼遂凑近附耳密语：“可诈称军情急报夜入主帐，趁其不备杀之。”杨伟颔首道：“君且先行复命，我随后便至。”待张汝弼离去，杨伟取出短刀藏于肋下，径往翟兴大营。守寨军士认得是杨伟，皆不敢拦问。至中军帐前，守帐亲兵问道：“将军深夜至此，有何紧要军务？”杨伟面不改色，答道：“获金兵密报，须立禀镇抚使。”亲兵掀帐帘放行。见翟兴正披衣卧于榻上，花白头颅在烛光下格外显眼。翟兴抬头方欲问话，杨伟突掣短刀直刺心窝，刀尖透背而出。翟兴双目圆睁，手指杨伟，喉间嗬嗬作响，竟不能言。杨伟挥刀断其首级，提在手中，掀帐而出，厉声高喝：“翟兴老匹夫，轻慢豪杰，今我已诛之，投效大齐！有敢不从者，立斩无赦！”部下军士见主将首级，又素畏杨伟骁勇，霎时营中大乱，士卒弃甲抛戈，四散奔逃。

翟兴死时年六十，其子提辖翟琮收拾残兵，退保故寨。然翟兴在世时素得军心，虽镇守河南粮饷匮乏，常以忠义激励士卒，将士皆愿效死力。金人畏其威名，连年不敢侵犯宋室皇陵，百姓多感其恩德。如今老将军既殁，部众散去十之五六，翟琮虽欲整军再战，奈何威望不足，号令难行，终不复能成军。事闻于临安，高宗下诏追赠翟兴为保信军节度使。再说杨伟携翟兴首级投奔刘豫，伪帝大喜，当即封为兵马副元帅。不过数日，抵达东京，刘豫追尊父祖皆为皇帝，将自家神主牌位供于宋朝太庙。是日，忽起暴风，拔木折旗，满城屋舍震动，官吏百姓无不惊惶。刘豫又命刘麟开皇子府，强征民间壮丁十余万充军，悉归皇子府统辖。更令杨伟带兵掘毁东西两京坟墓，搜刮殉葬财物，百姓遭其荼毒，生计艰难，怨声载道。时人皆唾骂杨伟，比之汉末吕布，谓其弑杀恩主翟兴投效伪齐，正如吕布杀丁原投董卓。街头小儿传唱谣谚：“三姓家奴今又现，杨伟堪比吕温侯。”杨伟虽得高官厚禄，然军民皆侧目视之，途经街市时常见百姓掩门闭户，唯闻唾弃之声。

话分两头，时闽地建州贼首范汝为聚众猖獗，高宗命辛企宗率军征讨，官军屡战不利。高宗召集群臣商议，赵鼎奏道：“官军诸将习水战者，无出韩世忠之右，陛下若遣往助战，贼寇可平。”高宗遂诏韩世忠协讨建贼。韩世忠率苏胜、霍武等将乘海船直抵建州，升帐聚将议道：“建州地处闽江上流，若容贼寇顺流而下，七郡生灵尽成血肉矣。”即令苏胜率水军战船控扼中流，自领步卒二万出凤凰山，水陆两路齐头并进，直逼贼寨。范汝为闻报，急率贼众列阵相迎。贼兵望见官军阵列严整，甲胄鲜明，未接战先自胆寒。韩世忠纵马出阵，长枪直指贼营，官军涌杀过来。范汝为率众抵抗，难敌精锐官军，贼阵渐乱，丢盔弃甲奔逃，韩世忠亲率铁骑冲垮贼营，斩首级无数。范汝为落荒而走，行至半道，忽见霍武引伏兵截住去路。霍武大喝：“反贼纳命来！”挥动钢刀劈面砍来，范汝为惊慌失措，不及招架，被霍武手起刀落，斩于马下。余贼见首领毙命，纷纷跪地乞降。范汝为之弟范岳、范吉率死党杀出血路，奔至溪口，抢得舟船欲逃。忽听上流水声大作，苏胜率战船顺流而下，艨艟巨舰撞翻贼舟，贼众落水哀嚎，溺死者不可胜计。官军跳帮擒贼，将范岳、范吉生擒活捉。韩世忠令将二贼首级悬于城门示众，建州之乱遂平。

韩世忠既已扫平强寇，乃整军入建州城，见城中百姓多面带惊惶。原来此州民众附贼日久，又兼前有辛企宗纵兵劫掠，故百姓见官军旗帜皆侧目而视。韩世忠谓左右道：“建州本贼窟，城中岂有良民？”遂欲尽屠其城。时李纲在福州，闻知此讯，急备快马，星夜驰至建州。入得军帐，对韩世忠道：“建州生灵十余万，若尽数屠戮，恐伤天和。彼等从贼非出本心，实为刀兵所迫耳，愿将军垂怜。”言罢长揖及地。韩世忠忽掷剑于地，道：“非大人来劝，几铸成大错！”呼左右设座，遂引李纲分宾主坐定，令军士烹茶相待。二人谈论时事，韩世忠指北而言：“中原沦丧，吾辈武人，愧对祖宗。”李纲叹道：“若四方大将皆如将军，何愁金虏不灭？然今圣上不以兴复为意，专意议和，忘靖康之不共戴天之仇，致忠义之士扼腕叹息。”韩世忠执壶为李纲斟茶：“相公乃国家柱石，何不再出山佐政？”李纲苦笑：“我虽谪居海隅，未尝一日忘君。然鬓已星霜，恐难见銮驾返京矣。”言毕起身作别，韩世忠亲率亲兵相送，直送出建州三十里外。次日，韩世忠升帐传令：全军登城驻守，不得擅入民巷。使吏卒鸣锣宣告：“务农者领牛种，行商者免课税，被迫从贼者速归乡里。”唯擒得一心附逆者百余人，斩于市曹。百姓闻之，皆涕泣跪拜，争相捐资为立生祠。李纲离建州后，取道汀江往闽地，途经显应庙时，索笔砚题诗于粉墙：

不愁芒履长南谪，满愿灵旗助北征。

酎彻一杯揩泪眼，烟云何处是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