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襄阳之战（1/2）

话说岳飞闻得伪齐刘豫有顺流而下之意，其将李成既陷襄阳等六郡，又欲与洞庭杨幺会兵，自江西陆行趋浙江。时伪齐遣使至洞庭水寨，使者持书欲见大王杨幺，未及通报，早有寨中头目愤然喝道：“我等虽居草泽，亦知忠义二字！”遂拔刀斩使，悬首于帆樯，自此伪齐再不敢遣人往来。襄阳既为李成所占，川陕通路断绝，湖湘百姓日夜惊惶。岳飞乃遣使驰奏临安道：“襄阳六郡实为恢复中原根本，今当先取六郡，使李成远遁，而后加兵洞庭，可殄群盗。”高宗览奏，以示赵鼎。赵鼎对曰：“知上流利害者，无如岳飞。”时朱胜非在侧亦言：“襄阳乃国之上流，襟带吴蜀，我得之则可进逼贼寇，失之则门户洞开，今当急取。”高宗即颁诏江南西路，命岳飞速速进兵。岳飞承接诏旨，整点兵马至于蕲州地界，探马报曰：“齐将京超率重兵据城，其人骁勇异常，军中号为万人敌。”岳飞遂率军渡江，舟至中流，忽召诸将谓道：“此战若不能生擒京超，我等再无面目南归！”言毕掣剑击舷。时高宗诏令刘光世发精兵万余人为援，又遣户部员外郎沈昭远总领军饷。岳飞厉声道：“军士敢伤民一草一木者，立斩不赦！”遂传令三军：凡过农田，须绕道而行，有践踏禾稼者，皆以军法论处。百姓叹道：“岳家军秋毫无犯，真王者之师也。”沿途百姓见军纪严明，皆箪食壶浆以迎。军至蕲州城外三十里，岳飞召张宪、牛皋等将议道：“京超恃勇，必轻我军。可分兵三路，虚设旗鼓以惑之。”遂令士卒多伐林木，曳枝扬尘，作大军云集之状，京超登城望见，果疑有伏，不敢轻出。

岳飞兵临城下，京超素闻岳飞威名，不敢出城迎战，只教军士紧闭城门，日夜坚守，专待援兵到来。岳飞跨马绕行城池一圈，远远观得城东北角垣墙低矮，砖石破损，心下暗喜，拨马回至城门下，正见京超在敌楼上观望。岳飞使张宪拍马前出，厉声喝道：“京超！汝昔受大宋爵禄，如何反从逆贼刘豫？”京超面有惭色，默然不应。其部下刘楫抢前答道：“当今各为其主，何必多言！”张宪回阵具告岳飞。忽见军吏慌来禀报：“自渡江后，粮运阻滞，军中存粮将尽。”岳飞问：“尚余几何？”军吏答：“仅够一日之用。”岳飞抚掌笑道：“明日破城，自有粮草。”次日黎明，聚将擂鼓。岳飞谓众军道：“我军渡江北来，粮道未通，前有坚城，后阻大江，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日奋力破城者赏，畏缩不前者斩！”言毕亲执桴鼓。令岳云率敢死士五百人，各持盾牌短刀，直扑东北角。士卒叠人梯而上，首登者中箭坠地，后者继之，岳云大呼：“先登者赏百金！”有壮士李宝率先跃雉堞，连斫三敌。守军急调弓弩手往援，岳飞已令牛皋率军佯攻南门牵制。霎时城头大乱，敢死士乘势砍开城门栓钥，大军如潮涌入。

京超率亲兵巷战，回见城垣尽插岳字旗号，急忙夺南门而出。方出城门，正遇身后岳云拍马追来，大喝如雷：“京超休走！”京超转马回身，舞刀相迎，岳云举双锤接战。二将在门前大战，斗至五十余合，京超气力不支，虚晃一刀，拨马便走。岳云大呼：“父帅有令，必擒此贼！”率众紧追不舍。京超奔入北面山林，岳云令士卒散开围捕。有亲兵劝京超降，京超叹道：“吾虽武夫，亦知不事二主之意。”忽见岳云追至崖前，京超勒马喝道：“小将军何苦，相逼太甚！”岳云答道：“若肯归降，必保性命。”京超大笑三声，竟下马来，坠崖而亡。岳云令士卒寻得京超尸首，回营禀道：“末将追京超甚急，他竟跳崖而死。”岳飞叹道：“可惜这一员虎将，随从刘豫，误入歧途。昨日观他默不作声，本欲试以劝降，可厚葬之。”时张宪擒得刘楫至帐下，刘楫跪地乞命道：“愿降将军麾下。”岳飞笑道：“昨日城下之言犹在耳畔，各为其主，不可失信，你可去随主将京超。”遂命刀斧手押赴市曹，处以腰斩之刑。既复蕲州，岳飞召诸将道：“今当乘胜取郢、随二州。”遂命王贵取郢州，张宪攻随州。张宪围攻随州，月余不能下，牛皋请命往援，岳飞命董先为副。临行前特至中军帐问计，岳飞指地图道：“攻城贵在神速，当效东北角故事。”牛皋恍然大悟，遂令军士裹三日粮而行。众将见牛皋只带三日粮草，皆笑道：“此莽夫岂知兵法？”牛皋对董先道：“昔元帅破蕲州，正是速战速决。”乃命士卒多备云梯，佯攻东门而暗遣精兵掘西北角城垣。次日拂晓，乘守军疲备，突然鼓噪而进。知州王嵩方登城督战，已被攀城宋军擒获。牛皋押解王嵩回营，岳飞令斩首示众。众将皆服道：“牛将军竟得元帅真传。”

岳飞遂会合各路兵马，直指襄阳。贼将李成引兵出城四十里迎战，依汉江岸边立营。岳飞勒马门旗下，远观敌阵，顾谓诸将道：“此贼昔日常败于我手，今远隔我军一二载，本以为此贼必有所进益，岂知布阵仍如往昔，真无能之辈也。”乃以马鞭指敌阵，以示众将道：“步兵利于险阻，骑兵利于平旷，今李成此贼，竟将骑兵列于江岸险仄之处，步兵反置平野开阔之处。纵有十万之众，何足道哉！”遂召张宪、牛皋近前道：“你二人领步兵五千，各执长枪大斧，专攻其右翼骑队。”又唤岳云、杨再兴道：“你二人领骑兵三千，直冲其左翼步队。”自提中军迎战李成。临行特诫众将道：“今日李成军中杂有金虏惯战之兵，非比往常，务须谨慎。”张宪、岳云等得令，三路兵马依令而行。忽听中军鼓响，张宪、牛皋率先突入右翼。金军骑兵在江岸施展不开，自相践踏。左翼岳云、杨再兴骑兵驰骋平野，如入无人之境。李成急调中军救援，正遇岳飞亲率精锐掩杀而来。贼军阵脚大乱，一贼将喊道：“江岸地窄，快退平处！”李成怒斩此将，然军心已溃。张宪见敌骑混乱，大呼：“弃马者不杀！”贼兵纷纷投江逃命，溺死者不可胜计。牛皋乘势夺取粮车百十乘。岳云纵马踏破敌营帅旗，李成见大势已去，单骑遁走。宋军乘胜收复襄阳、樊城。是夜庆功，诸将共议道：“自古取襄樊者，未有如元帅今日之易者。”张宪举杯道：“此皆元帅察地利、知兵机之功。”岳飞道：“全赖将士用命。”遂犒赏三军，修缮城防，以为北伐根本。

岳飞既克襄樊，即遣快马驰奏临安。使臣持疏入朝，高宗展卷览之，见岳飞写道：“金虏所贪者，不过子女玉帛，今志气骄惰。刘豫僭号伪齐，然中原民心终思宋室。若发精兵二十万直捣汴梁，恢复故疆易如反掌。襄阳、随、郢三州土地肥饶，可效古人屯田之法，其利甚厚。臣候粮草充足，便当渡江北伐。”高宗召赵鼎、朱胜非共议。赵鼎奏道：“岳飞所言甚善，屯田之策可省漕运之费。”朱胜非道：“昔曹操屯田许下，诸葛武侯屯田渭滨，皆足食强兵之计。”高宗遂朱批准奏，诏令三省速办。赵鼎又进言：“可令诸大将学此分地营田。”于是诏韩世忠营田于金陵，岳飞营田于鄂州，吴玠营田于梁州。岳飞接旨后，即召鄂州知州、通判等官议事。命施全督造犁铧，汤怀招募流民，张显勘测荒地。

岳飞率大军进抵邓州安营扎寨，忽有探马飞报说李成兵败往投金营，乞求金人发兵来取邓州。那粘罕听得李成哀求，便遣大将刘合孛堇统领三万金军，与李成合兵一处，径往邓州而来。金兵于城西旷野列阵，上下连营三十余里，旌旗蔽日，要与宋军见个高低。

岳飞升帐聚将，先唤王贵、牛皋近前吩咐道：“你二人可领本部军马，取道光化路迂回进军，务要抄出敌军后路，焚其粮秣，断其归途。”二将得令点兵而去。又召张宪、吉青至帐前道：“你二人引军马往横林埋伏，待敌军过半，即从中截杀，斩将夺旗便是大功。”二人领计疾出。次日拂晓，岳飞亲率大军布阵。只见岳云、董先统领五千铁骑列于阵前，人马皆披重甲。岳飞策马提枪出阵，厉声喝道：“背天逆贼，今日休想生还！”那金将高仲大怒，舞刀跃马直取岳飞，岳飞佯退数十步，忽勒马回身，只一合便将高仲生擒过马。此时岳云、董先率铁骑横冲敌阵，恰似利刃破竹，将金军阵势截作两段。但见前军后军不能相顾，金兵顿时大乱。宋军喊杀震天，李成与刘合孛堇见势不好，慌忙引残兵往光化路败退。方行至半道，忽听得一声炮响，王贵、牛皋伏兵尽起。牛皋大喝：“无胆鼠辈，中俺家元帅之计矣！”金兵遭此突袭，死者堆积如山。李成与刘合孛堇弃马攀山而逃，沿途番兵跪降者不计其数。岳飞鸣金收兵之时，但见邓州城外戈甲蔽野，降幡如云。自此襄汉平定，川陕贡道乃通。

岳飞遣快马飞奏行在，时值高宗驾幸平江府。这日早朝方罢，忽闻黄门官急奏岳将军邓州大捷。高宗展阅军报，不禁抚掌笑道：“朕早知岳飞行军素有法度，却未料其用兵如神若此。”遂召胡松年至偏殿议事，高宗将战报示与胡松年道：“各路将帅多恃险固守，独岳飞能主动出击收复失地。”胡松年奏对：“陛下圣明。夫治军之道，贵在纪律严明。三军畏我将令者必胜，惧敌威势者必败，古之良将皆然。”高宗颔首称善，即命翰林学士拟旨：授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当有侍御史进言：“岳飞年方三十二岁，自南渡以来，节钺之授未有如此年少者。”高宗笑道：“昔霍去病封狼居胥，亦不过弱冠之龄，何况岳飞已而立之年。”即赐丹书铁券，遣天使星夜赴军前宣旨。次日又得急报，言金兵围困庐州甚急。高宗忧形于色，急命草诏，诏书曰：“近得淮上谍报，军情危急，朕心甚忧。已降敕令督促卿率全军东下。卿素怀忠君报国之志，当即刻整军兼程来援。朕非待卿至终难安枕，卿其体朕意速行。”天使持节至岳飞大营时，但见军中正在犒赏三军。岳飞闻诏即召诸将，谓之道：“主上忧心若此，吾等岂敢怠慢。”牛皋嚷道：“正好教金贼见识俺们的厉害！”岳飞道：“救兵如救火。”即刻传令拔寨起行。

岳飞承诏，领兵迳到庐州。金将乌撒孛堇催督二万金兵，正在攻击城池，听得岳飞统人马来到，即列开寨壁而待。岳飞先遣牛皋领数百骑悄出阵前，以精忠大旗竖起，大喊道：“虏贼中若有强者，早出对敌！”金兵见精忠绣旗展开，知道是岳飞，大惊失色，不战而退。岳飞看见金兵阵动，谓众将道：“虏情多狡，乘其人无斗志，可以追之，明早不敢来也。若纵其去，明日复来，又费力矣。”牛皋得令，与张宪、董先引铁骑追杀。金兵大败，自相蹂踏践死及斩首者约有数千人，夺获马匹兵器无数。岳飞兵势大震，遂解庐州之围。岳飞不敢迟延，星夜兼程，将至庐州地界，早有探马报说金将乌撒孛堇督率二万金兵，正用云车撞木猛攻城门。岳飞传令距城二十里下寨，亲自登高观望敌情。那乌撒孛堇闻岳飞兵到，急令金兵收拢攻城器具，列阵于野。岳飞召牛皋至帐前吩咐：“你领三百精骑，持我精忠大旗突至阵前挑战。”牛皋朗声道：“末将定教胡虏识得岳家军威风！”遂率铁骑驰出，将那精忠绣旗猛地竖起。但见牛皋立马喝道：“北虏中有胆量的，速来决死！”金兵望见精忠绣旗，相顾失色道：“岳爷爷铁骑到了！”阵脚顿时松动，乌撒孛堇连斩数人，犹不能止。岳飞在帅旗下谓诸将道：“虏兵今已丧胆，若纵其归营，来日必复来扰，当乘势击之。”即令牛皋、张宪、董先各率铁骑分三路掩杀。牛皋一马当先突入敌阵，金兵自相践踏而走，张宪率部截其归路，董先领骑左右冲杀。这一阵直追出三十余里，但见旷野间金尸枕藉，弃甲抛戈者不可胜计。斩首数千级，获战马二千余匹，粮草器械堆积如山。庐州城上守军望见岳字旗号，欢声雷动，四门大开迎王师入城。乌撒孛堇收拾残卒，连夜北遁。岳飞整军入城时，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