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颍昌之战(中)(2/2)

又有诗曰:

壮士满腔好热血,卖与庸人俱不识。

一朝忽通知音客,倾心相送托明月。

王佐独自出了帐房,先去往岳飞大帐拜别,对着守营的张保拱手道:“张兄弟,王佐有机密军情求见元帅,还望通禀一声。”张保走进帐中,岳飞正心绪不宁,在帐中辗转反侧,听得张保来报说王佐求见,暗自琢磨:“这深更半夜的,王佐前来所为何事?”当下便命道:“请他进来相见。”张保随即就出帐来请王佐。王佐进得帐来,连忙双膝跪地,头也不敢抬,颤抖说道:“元帅在上,王佐有礼了。”岳元帅抬眼望去,只见王佐面黄如蜡,鲜血满身,心下大惊,急忙问道:“贤弟为何如此?”王佐缓缓抬起头,说道:“元帅不必惊慌。小弟多蒙元帅恩重如山,一直想着要报答元帅的恩情。如今见元帅为着金兵久犯中原之事,日夜忧心,寝食难安,那陆文龙又如此猖獗,我心中实在难安。故此,小弟效仿春秋时吴国要离刺庆忌的故事,已将右臂断下。今日特地将这断臂送来见元帅,想要往金营行事,还望元帅能够准许,特来请令。”岳飞闻言,心中一阵悲痛,眼中不禁泛起泪花,说道:“贤弟!为兄的自有良策,可以破得金兵,你又何苦伤残此臂!你这般做,让为兄如何心安?你速回本营去,命医官好好调治,莫要再想这等危险之事。”王佐听后,摇头道:“元帅何出此言?王佐臂已砍断,就算留在本营,也是个废人,又有何用处?若元帅不容我去,我情愿自刎在元帅面前,以表小弟之心迹!”说罢,作势要拔腰间的佩刀。岳飞大为震动,不觉失声大哭道:“贤弟既然决意如此,为兄的也不再阻拦,你可以放心前去!一应家事,愚兄自当料理便了。”王佐见岳飞应允,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再次叩首道:“多谢元帅成全!小弟此去,定不辱使命。”说罢,便辞了岳飞,大步出了宋营,连夜往金营而去。

王佐到得金营,已是天明时分,暗自思量:“此番前来,定要哄得这兀术相信,方能成事。”不多时,便有金兵出营。王佐赶忙向前,恭敬说道:“相烦通报一声,说宋将王佐有事来求见。”那小番听了,上下打量了王佐一番,转身便进帐去通报:“有宋将王佐在营门外求见。”兀术听闻此言,心中疑惑,说道:“我从不曾听见宋营有什么王佐,他到此何干?且先唤他进来。”不多时,小番领了王佐进帐来。兀术见他面色焦黄,衣襟上血迹斑斑,问道:“你是何人?来见我有何言语?且从实说来。”王佐道:“小臣乃湖广洞庭湖杨幺之臣,官封东圣侯。只因那奸臣杨钦,献了地理图与宋军,致使我主杨幺被岳飞杀败,国破家亡。小臣无奈之下,只得随顺宋营,以求活命。如今四太子大兵到此,又有陆殿下英雄无敌,宋营诸将皆心生寒意。那岳飞无计可胜我金兵,便挂了免战牌。昨夜,他聚集众将商议对策,小臣进言道:目今中原残破,二帝蒙尘。皇帝信任奸臣,忠良退位,此乃天意可知。金兵如同泰山压卵,我宋军谅难对敌,不如差人讲和,庶可保全。不料那岳飞不听好言,反说臣有二心卖国,一怒之下,将臣断去一臂,着臣来降金邦报信。”说到这里,王佐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他说他即日要来擒捉四太子,杀到黄龙府,踏平金国。臣若不来时,即要再断一臂。因此,小臣特来哀告四太子,还望四太子能够怜悯小臣。”说罢,便从袖子里取出这只断臂来,双手呈上兀术观看。兀术见了这只断臂,心中好生不忍,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金将,俱各惨然,甚至露出愤怒的神情。兀术拍案道:“岳飞好生无礼!如此对待自家的将领,就把他杀了何妨。砍了他一臂,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还要叫他来投降报信,无非是叫我知他的厉害,真是岂有此理!”

兀术又瞧见那血淋淋的断臂,动了恻隐之情,便对着王佐说道:“你为投我大金,竟断了此臂,受这般痛苦,实乃忠义之人。我封你做个苦人儿之职,往后我让你衣食无忧,养你一世快活。”说罢,唤来平章,吩咐道:“你速去传我号令至各营中,这苦人儿可到处为居,任他自由行走,不得阻拦。若有违令者,斩立决!”平章赶忙领命,匆匆而去。这一个号令传下来,王佐心中大喜,强装出感激涕零之色,暗想道:“不但眼下无事,且正遂我之心愿,这番奴死期不远矣。”想到此处,王佐连忙对着兀术跪地叩首,说道:“多谢四太子大恩,小臣定当铭记于心。”再说岳飞自打发王佐去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差人前去金营探听消息,探子来报:“金营之中并未见有王佐首级号令。”岳飞心中甚是挂念,张宪道:“元帅,莫要过于担忧,王统制机智过人,定能化险为夷。”牛皋也扯着嗓子喊道:“元帅,那王佐鬼点子多,说不定谋划着大事呢。”岳飞道:“我如何能不担忧?王佐此去凶险万分,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对得起他。”

那些金将瞧见王佐那只断臂,都觉得新奇,故而倒还有不少金将邀他去玩耍。这日,王佐慢悠悠地来到陆文龙营前。金兵瞧见他,问道:“苦人儿,你从何处来?”王佐赶忙满脸堆笑,说道:“小人是特来瞧瞧殿下的营寨。”金兵道:“殿下到大营去了,眼下不在这里,你进去不妨事。”王佐连忙拱手道谢:“多谢通融。”一路来到帐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闲看。只见一个老妇人坐着,王佐赶忙上前,恭敬叫声:“老奶奶,苦人儿这厢有礼了。”那妇人道:“将军少礼!”王佐听那妇人的口音,便道:“老奶奶这口音,不像是番邦之人呐!”那妇人听了此言,不禁悲从中来,眼眶微微泛红,说道:“我本是河间府人。”王佐问道:“既是汉人,不知老奶奶是几时到这金邦来的?”妇人道:“我听得将军声音,也像是中原之人。”王佐点头道:“苦人儿是湖广人。”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俱是同乡,说与你知道谅也无妨,只是此事万万不可泄漏出去!这殿下是吃我奶长大的,他三岁之时方离中原。他原是陆登老爷的公子,当年被四太子抢到这金邦来,所以老身在这番邦已经一十三年了。”王佐听闻此言,狂喜不已,道:“苦人儿今日多有打扰,这便去了,停一日再来看奶奶罢。”说罢,便匆匆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