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削夺兵权（上）（2/2）
李若虚、黄顺二人径直往舒州岳飞军营而来，及至岳飞军前，二人下马，整衣肃容，宣读上意道：“今特命汝提七萃之旅，入朝则拱卫于宫阙，以保皇室之安；出则抚临于边疆，以镇四方之乱。此乃克备爪牙之重寄，实赖心膂之良臣。故特此诞敷显命，播告于治朝。诸路招讨使岳飞，伟量沈雄，智略过人，英资果毅，勇冠三军。早膺勇爵，备历戎行，身经百战，屡建奇功。怀干城御侮之材，有斩将夺旗之绩。屡得捷报于朝廷，甚契朕心之愿。今将颁诏于诸镇，即日咸聚于京师，共商国是。欲拟封赏之典，惟卿未至，故特此诏示，指不多及，望卿速至。”岳飞拜受诏书毕，起身请使臣李若虚、黄顺入后堂坐定，道：“有劳二位使臣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实乃辛苦。不知近日颁诏诸镇，是出于圣上本意，还是由廷臣主之？”李若虚道：“元帅明鉴，我二人实乃上命所遣，不敢有违。至于拟封赏之级，皆从秦丞相之请也。”岳飞道：“原来如此。我素知秦丞相之为人，其言必有所图。然二位使臣既已至此，不便多言。二位使臣可先回，岳飞随后便至，必不误朝廷之事。”黄顺忙起身道：“元帅此言差矣！圣旨候元帅与诸镇会朝，共商国是，此乃朝廷大事，不可轻忽。若复后期，则我二人亦有罪也。还望元帅体恤下情，一同赴朝，共襄盛举。”岳飞见使臣言辞恳切，知其不可违，乃拱手道：“既如此，岳飞只得与二位同往行在，然军中事务繁多，尚需安排妥当，还望二位使臣稍候片刻。”说罢，岳飞便吩咐左右，将军中事务一一安排妥当，乃随使臣迳赴临安。
初时，高宗于西湖之畔设下盛宴，欲与诸将共饮同欢。然岳飞迟迟未至，韩世忠、张俊等将领皆已候于席前，欲起身而出。秦桧见状，忙挥手止之，且语直省官吏道：“且稍等，待岳元帅至。”言罢，复令堂厨之人丰其燕具，成日以美酒佳肴相待，如此展期以待，直至六七日后，岳飞方姗姗来迟。及至岳飞至，高宗面露喜色，与诸大将共坐宴饮。席间，高宗命秦桧一一劝酒于诸将。秦桧领命，手持酒盏，先至张俊前，笑道：“张元帅，此酒乃圣上所赐，元帅可饮尽此杯。”张俊闻言，忙起身接酒，满脸谄媚之色，道：“秦丞相所言极是，臣自当饮尽。”言罢，一饮而尽，引得高宗与秦桧皆笑。秦桧复至韩世忠前，举酒道：“韩元帅，此酒亦乃圣上所赐，将军可饮？”韩世忠闻言，心中暗自思量：“此乃圣上与秦桧之计，欲效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之事，我只想明哲保身，不可多言。”遂起身接酒，淡淡道：“谢陛下，臣自当饮尽。”言罢，亦一饮而尽，面色如常，无甚波澜。秦桧见状，心中暗喜，复至岳飞前，举酒道：“岳元帅，此酒乃圣上所赐，元帅可饮？”岳飞心中忧虑重重，犹豫片刻，面露难色，秦桧见状，忙道：“岳元帅，此乃圣上所赐，元帅若不饮，恐有负圣上之恩。”岳飞闻言，心中一横，暗道：“既已至此，又有何惧？”遂接过来饮了。高宗见状，大喜过望，连道：“好！好！岳元帅真乃忠臣也！”宴饮既毕，高宗复召岳飞入内廷，且道：“岳元帅，朕有机密事欲与元帅商议。”岳飞闻言，心中一凛，遂随高宗入内廷。
高宗道：“朕以中兴大宋之重任，专委于卿。然廷臣之中，多有议论与金国讲和之人。朕亦念及太上皇梓宫未还、韦太后车驾未归，是以心切于和盟之事。目今遣使往返于道路，金人屡有所请，朕不得已而从之。故特命卿班师还镇，赐以封赏，居列朝廷，分理诸政事。卿何以又生远图，屡屡诏至，未即赴约，以慰朕怀耶？”岳飞闻言，顿首于地，血流如注，奏道：“臣非敢抗违君命。臣驻兵于朱仙镇，距东京不过咫尺之遥。彼时金人之气已尽，正待会集两河忠义之士，指日渡河，诛那兀术如砧板之肉，复东京犹反掌之易。然陛下连赍到御札金字牌一十三道，臣不敢不从，遂离朱仙镇。然河南百姓苦遭金人所荼毒，见臣离去，遮道而留，哭声震野，惨不忍闻。彼时臣实逗留于进退莫得之间，仰思君命不可违，俯视民情不忍弃，是故班师归鄂之旨，实乃臣甚不得已之意也。”言罢，叩首不止，血披阶墀。高宗见状，亦为之惨然，复谕道：“卿之勤劳，朕已足知矣。然日已晏矣，卿且退去，来早诣尚书省听候指挥。朕亦知卿之心志，然和议之事，亦关乎国本，卿当体察朕意。”岳飞披命而退，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君命之重，又忧国事之艰。
次日，高宗以太保、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英国公韩世忠，少师、淮南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济国公张俊二人，一并擢升为枢密使，又以少保、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岳飞为枢密副使。高宗召三人入殿，谓之道：“朕昔日付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觉权小任轻，今付卿等以枢府本兵之权，实乃重任在肩。卿等宜共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汇聚而莫之能御，彼如兀术者，何足扫除乎！”三人顿首谢恩。高宗又道：“另有杨沂中，加检校少保、开府仪同三司之职，赐名存中，以彰其功。王德加清远军节度使，田师中加定江军节度使。”韩世忠既拜枢密使，知朝中暗流涌动，遂制一字巾，入都堂则裹之，出则以亲兵自卫，以防不测。秦桧见之，颇不喜，暗道：“此老儿虽表面恭顺，然心中未必无他念。”岳飞不愿被文官视为粗人，自罢兵权后，不着戎装，每日常披襟作雍容之状，以旧作《满江红》等传阅众官，示文人风骨，秦桧见而尤忌之。王贵接替岳飞，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张宪任副都统制。岳飞本意欲让张宪接任都统制之职，然朝廷不准。因秦桧得知王贵、张宪有隙，又知岳飞属意张宪，遂以此挑拨，欲使二人相争，以削弱岳家军之势力。秦桧党羽林大声出任湖广总领，对岳家军进行严密监视，以防其有异动。随同岳飞赴行在的参谋朱芾，被外任为镇江知府，使者李若虚被外任为宣州知州。岳飞闻此，心中虽忧，亦知无可奈何，只得暗自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