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削夺兵权（中）（1/2）

话说高宗以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张俊退至府中，心中愤懑难平，心中暗道：“那岳飞年岁尚轻于我，昔日不过列于将校之列，今日竟一朝飞升，位次与我相近。若他日再得进用，位居于我之上，教我如何能忍？此恨此愤，必得设谋构陷，方能消解。”正思量间，忽闻门人报胡居正求见，分宾主落座，张俊问道：“胡兄可知，今日朝中封三大将爵位之事？”胡居正笑道：“枢密何出此言？莫非为此事烦恼？”张俊长叹一声道：“正是！那岳飞初时不过一介小校，如今竟与我同列枢密，他日若再进，必压我头上。此等屈辱，教我如何甘心？”胡居正低声道：“枢密可知，朝廷近日为何骤封三大将？”张俊摇头道：“正要请教。”胡居正道：“秦丞相力主和议，恐诸将难制，故用此锁诸侯之法，尽收诸大将兵权。今圣上虽拟定升职，仍令三大将并诣枢密院治事，此非秦丞相本意，实乃圣上密旨也。”张俊道：“如此说来，便无能为力了？”胡居正忙摆手道：“非也非也！枢密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可先自罢兵权，请于秦丞相，将所部兵马尽数隶属御前，以示不复用兵之意。更可力赞和议，与秦丞相深结交情。那时何愁官职不在岳飞之上？何须区区构陷于他？”张俊听罢，双目放光，拍案道：“妙计！胡兄此言，真乃金玉良言也！我若早知此计，何须日夜忧虑？”说罢，起身来回踱步，又道：“只是那秦丞相素来多疑，我若突然罢兵，恐其生疑。”胡居正笑道：“枢密何不先遣人送礼示好？再上书请罢兵权，言明愿效犬马之劳，助丞相成就和议大业。如此，秦丞相必深信不疑。”张俊大喜，执胡居正之手道：“胡兄真乃我腹心也！此事若成，他日必当重报！”说罢，即唤管家取来笔墨，当面修书一封，又命人取来珍宝数件，一并封好，道：“即刻遣人送往秦丞相府上，就说我张俊愿为朝廷分忧，为丞相效力！”胡居正见事已成，起身告辞。张俊送至门口，又道：“胡兄且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那岳飞虽年少，却非易与之辈。若他日知我构陷于他，必生怨恨。”胡居正笑道：“枢密多虑了！岳飞纵有怨恨，无兵无权，又能如何？况有秦丞相在，何愁大事不成？”张俊点头称是，目送胡居正远去后，方转身回府，口中犹自念叨：“岳飞，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要与我争位！”说罢，哈哈大笑，径入内堂去了。

次日，张俊径往丞相府中求见秦桧。及至府前，递上名帖，不多时，便有门人引他入内。秦桧正在书房中批阅文书，见张俊来了，忙起身相迎，笑道：“张枢密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张俊躬身行礼，道：“丞相在上，末将今日特来请命。愿将所部兵马，尽数隶属御前，以表效忠之心。”秦桧道：“张枢密此举，所为何来？”张俊叹道：“丞相有所不知，那岳飞等将，贪功冒进，屡屡阻挠和议，致使干戈不息，连圣上内寝都不得安宁。末将每每思及此，便夜不能寐。今愿以所部归御前，助丞相成就和议大业。”秦桧听罢，大喜道：“张枢密果是有心之人！我终当不负公也！”张俊道：“丞相为天下苍生计，末将安得不赞其成？但求丞相日后多多提携。”秦桧尤悦之，挽着张俊之手道：“张枢密放心，你我同心，何愁大事不成？”二人相视而笑，遂留府中议论终日。张俊图得高位，对秦桧所言无不从命；秦桧亦尽心为之措置，凡有谋画，必与张俊商议。自此，秦桧有所为，张俊必谋于后，二人勾结愈深。数日后，张俊上朝奏高宗道：“臣已到枢密院治事，见管军马，望陛下拨属御前营内，以示不复用兵之意。”高宗道：“卿所奏有理，朕当允之。”秦桧见状，亦上前奏道：“乞罢三宣抚司，以其兵俱隶御前，遇出师之际，临时取旨调发。又请置三总领所于湖北、淮东、淮西，以统诸军。”高宗道：“丞相所奏，亦合朕意，准了。”高宗复召范同入对，命林待聘草诏书奖谕，诏书中略云：“李光弼、郭子仪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李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郭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着明？”高宗道：“此诏意在警醒诸将，罢兵避祸，卿可传谕天下。”范同领命而去。高宗心中早有罢兵之，只因诸将权势过重，恐生变故，故借秦桧之手，行此锁诸侯之法，今见张俊首开罢兵之端，又得秦桧力主，心中甚慰。

五月，金熙宗驾临燕京，太师完颜宗干随行左右。完颜宗干者，乃金太祖庶长子，俗名斡本也。忽一日，斡本身染重疾，不能起身。金熙宗闻讯，亲至榻前探问，见其病容憔悴，自燕京返程，行至野狐岭时，斡本病势转急，已不能前行。金熙宗坐于榻侧，执其手道：“太师有何遗言，尽可告知朕。”斡本气息微弱，道：“陛下，军国大事切不可荒废。”言罢，泪下如雨。金熙宗闻言，悲从中来，亦不禁潸然泪下。皇后见状，忙上前劝慰道：“陛下保重龙体，太师吉人自有天相。”说罢，亲自端起药盏，喂斡本服药。至暮时分，皇后方还宫中。金熙宗则守于榻前，整夜未眠。次日，下诏赦免罪囚，为斡本禳灾祈福。不日，斡本终因病重不治，薨逝于野狐岭。金熙宗闻讯，痛哭失声，亲临丧所吊唁。太史奏道：“戌亥之日，不宜哭泣，恐有不利。”金熙宗泣道：“朕幼时，太师便如保傅一般护佑左右，今其既逝，朕安能不哭？”言罢，哭之愈恸，遂辍朝七日，以示哀悼。丧事毕，金熙宗还至上京，复至斡本府第视察殡事。见斡本之子完颜亮立于灵前，神色哀戚，乃上前勉励道：“尔父一生忠贞，为国尽瘁。尔当承继其志，效忠朝廷。”完颜亮闻言，伏地顿首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誓死效忠。”金熙宗点头称善，赐以财物，以示恩宠。及斡本灵柩运至上京，金熙宗复亲临哭吊，安葬之日，又亲临视察，其优礼之厚，前所未有。朝中大臣见状，无不感叹金熙宗与斡本君臣情谊之深。同时，南宋汪伯彦卒于家中，年七十三。高宗闻讯，悼念不已，后九日，下诏除汪伯彦为开府仪同三司，赠少师之衔，赐其家田十顷，银帛千匹两，并命官府为其办理丧事。又官其亲属二人于饶州，以示恩泽。

六月，高宗下诏令有司匠人打造克敌弩。此弩原是韩世忠所献之器，高宗尝观之，谓秦桧道：“昔日韩世忠宣抚淮东之时，与金人交战，常凭此弩取胜。朕取来细观，果见其工巧非凡，然犹有未尽善之处。朕筹画累日，略作更改，增其二石之力，减其数斤之重，今方可谓尽善尽美。后有能工巧匠，恐亦无以复加了。”秦桧笑道：“百工之事，皆圣人所作，非寻常诸将所能及也。陛下圣明，自能改良此器。”高宗点头称是，又道：“此弩既成，当重赏韩世忠，以彰其功。”秦桧应诺而去。时太保、三京等路招抚处置使、雍国公刘光世因故被罢，改任万寿观使。当初金人背盟之时，刘光世曾上奏请以舒、蕲等五州为一司，选置将领，屯兵其中，以为籓篱之卫。然万俟卨进言道：“刘光世欲以五州为根本，将夺旁近之地以自广其镇，此乃袭唐朝籓镇之迹，不可许也。”高宗沉吟未决。

及至岳飞、韩世忠、张俊三大将罢兵之后，刘光世入朝觐见，旋即引疾乞辞。高宗谓秦桧道：“刘光世乃勋臣也，朕未尝忘其功。闻其疾中无聊，昨日特赐玩好之物数种，以慰其心。刘光世大喜，秉烛夜观，几至四更方歇。朕于宫中，凡玩好之物，未尝经目，止须赐予勋旧贤臣耳。”秦桧闻言，附和道：“陛下仁厚，刘光世必感念陛下恩德。”高宗又道：“然刘光世既已引疾，便当允其所请，令其寓居永嘉，以养天年。”秦桧领命而去，遂传旨令刘光世罢职，寓居永嘉。是月，徽猷阁待制洪皓在金国求得韦太后手书一封。是夏，遣一布衣汉儿李微赍至行在。高宗闻讯大喜，正在经筵听讲之时，忽闻此信，忙召讲读官至前，道：“朕不知太后宁否，已二十年矣。虽遣使百辈，皆不得太后音讯，不如此人一书来得真切。”讲读官闻言，皆称贺道：“陛下孝心感天动地，今得太后手书，实乃天大之喜。”高宗又道：“李微此来，功不可没，当重赏之。”遂赠李微以官，令其领赏而去。高宗手捧太后手书，泪流满面，良久方止。

高宗既罢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四大将兵权，朝廷一应政事，皆出秦桧之门。自此军需钱粮，因时改变，中外骚然，将士不安。淮东之地，旧属韩世忠部下之军，自罢宣抚司后，暴悍无统，屡欲生边衅，地方官吏皆惶恐不安。消息传入行在，高宗召众臣议道：“军制初改，即闻淮东变乱，皆因无大将统之也。朕欲于众诸侯中择其素有重望者领之，惟宣司之职不预焉。尔等众臣，试举谁能任此职者？”谏议大夫万俟卨出班奏道：“陛下之论极善。大将之中，素有重望者，惟开府仪同三司杨沂中深得士心，其人可称此任。”高宗摇头道：“杨沂中虽有小才，然终非大器，不足以济大事也。据朕所论，大将之才，无如岳飞者。若委任之，必能服众矣。”秦桧默然不语，心知高宗之意已决。是日，高宗即下诏，着岳飞往淮东，安抚韩世忠之军。岳飞领命，整装待发。临行前，秦桧在政事堂布置使命，召岳飞至前，道：“公此去淮东，宜自卫，且备反侧！”岳飞正色道：“韩世忠归朝，则楚州之军，即朝廷之军也。公命岳飞以自卫，果何为者？若使岳飞怀同列之私，尤非所望于相公者。”秦桧受岳飞责备，气得脸上色变。岳飞辞别秦桧，径往淮东而去。岳飞至淮东，见韩世忠旧部果然暴悍无统，或聚众喧哗，或劫掠乡民。岳飞即召诸将至前，厉声道：“汝等皆朝廷之军，非韩世忠私军也。今既归朝廷，当守朝廷之法，不得妄为！”诸将见岳飞威严，皆不敢违抗。岳飞又令诸将整顿军纪，严明赏罚。不数日，淮东之军，遂复井然有序。而岳飞所部之军，自罢兵以来，始终严整如一。将士皆守法度，无敢妄为者。官吏见之，皆叹道：“岳元帅治军之严，真非他人所能及也！”高宗闻之，亦大喜道：“岳飞果不负朕望，真乃国之栋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