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精忠报国（上）（2/2）
王贵来到枢密府，只见张俊端坐于上，面色阴沉。张俊谓之道：“汝曾受岳飞苦虐，如今可还欲思报其恨乎？”王贵听闻，心中一惊，忙道：“枢密何谓也？小将实不知耳。岳元帅治军严明，小将昔日所受，皆因违了军令，理当受罚，岂敢有怨恨之心。”张俊冷笑一声，道：“尔若能告发岳飞罪过，则我为汝雪仇，且保尔之官职，使子孙永受富贵矣。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王贵听罢，心中一阵纠结。他深知岳元帅为人正直，治军有方，昔日自己因违其军令，虽受鞭笞，但那也是自己罪有应得，若此时诬告岳元帅，实乃逆天理之事。想到此处，王贵叩头，泣道：“岳元帅昔居大将之权，统兵数十万众，若使赏罚不明，则三军何肯用命，杀贼焉能成功。小将因违其军令，得不诛幸矣。一时被鞭笞，本就活该也。岂敢逆天理而以私忿报之哉。岳元帅于小将，有再造之恩，小将断不能做此等不义之事。”张俊见王贵忠言剀切，不能诱动，心中暗怒，乃令其退去。王贵回到住处，心中烦闷不已。他一方面敬重岳元帅，觉得岳元帅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己若背叛他，实乃不义之举；另一方面，又因兵权之事对张宪心怀怨恨，觉得张宪抢了自己的风头。这一夜，王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思来想去，觉得若不从张俊，自己和家人恐有性命之忧；但若从了张俊，又觉得对不起岳元帅。就在他矛盾挣扎之时，张俊又暗使人采访王贵家人私事来告。次日，张俊唤王贵至枢密府，面色冷峻，谓之道：“有人告尔家人私下有这几条违法事，若不从我结果了岳飞，定先拿尔问罪，全家迁徙岭南。岭南之地，瘴气弥漫，尔若去了，恐性命不保。”王贵听闻，心中大惊，脸色苍白，暗自思量：“张俊此番，定是要将岳元帅置于死地，我若不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家人也将遭殃。罢了罢了，为了家人，也只能如此了。”想到此处，王贵莫禁其苦逼，只得许之。张俊见王贵答应，大喜道：“若得狱成之后，保奏重封尔官。此事就交与尔办了，着令且回，说虽待用尔处，即来听候。”王贵默默点头，心中满是愧疚，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枢密府。
却说张俊暗中多方打探，得知岳飞部下曾有一统制，名曰王俊。这王俊平昔在行伍之中，专一放刁告状，借此手段而得官职，众人皆因其刁滑，戏称他为“王雕儿”。此前，王俊亦曾犯错，被张宪狠狠责打，岳飞更是在宴会上当众羞辱于他，令他颜面尽失，心中对岳飞与张宪怨恨极深。彼时，秦桧党羽林大声到鄂州就任湖广总领之职。此人善于钻营，到任后便四处物色可用之人，很快便盯上了王俊。不仅如此，他还串通了姚政、傅选和庞荣这三个统制，意图一同构陷岳飞。王俊一心想要报复岳飞与张宪，便炮制了一份状纸，最初将状纸投送至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荣薿处。荣薿为人正直，见状纸内容皆是污蔑之词，不禁大怒，将王俊大骂一通，言辞激烈，拒不接受这份状纸，喝令他速速离去。王贵虽明知王俊此乃诬告之举，奈何自己已被张俊威胁，身不由己，只能违心地将状纸转交至林大声手中。林大声接过状纸，心中暗喜，随即以急递发往镇江府张俊枢密府。张俊得知，立刻叫人来唤王俊。待王俊到来，张俊故意激他道：“尔若能首告岳飞，寻得机会将其杀之，我当禀知秦丞相，举保公得高位，享尽荣华。”王俊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忙道：“下官所恨者，恨张宪最深。先年收杨么之时，那张宪竟将我打了八十军棍，岳飞更于众将前羞辱我一顿。我曾自誓道：但得一步进达，必须杀此匹夫，以雪我耻。只是至今无由快我志愿。今日枢密之意，系与下官能报夙昔之仇矣。若得杀此二人，则我志愿满足，何更希望高位，纵死亦无憾矣。”张俊见王俊所言正合自己心意，甚悦，当即赏王俊黄金一锭，并吩咐道：“你且回去，切不可走漏此消息，明日早到枢府听候，若有差遣，不得有误。”王俊得赐，满心欢喜，领诺而去。与此同时，姚政、傅选和庞荣三人，在林大声的蛊惑与威逼利诱之下，也已决心背叛岳飞。
张俊即刻命人精心写下词状一张，待次日，王俊来到枢府。张俊将那词状郑重交与王俊，着令他前往鄂州王贵处首告。只见那词上写道：“首告人王俊，年三十五岁，系东平府人氏，现任统制官职。状首绍兴十一年九月间，有都统制官张宪，因见本管恩官岳飞，被朝廷革去官爵，于鄂州闲住，不得人马管辖，心生怨恨朝廷之意。今欲谋还岳飞兵柄，同为不轨之事。又有岳云手书，送与张宪，务要用心整理。后岳飞差于鹏、孙革赍书来与张宪，着他虚报边庭消息紧急，朝廷必然还他兵柄。有此不测事机，具状来首都统制官王贵处详状施行。”王贵接了首状，心中暗自盘算，随后抄词申文，又密交王俊，附耳低声道：“你且去串通姚政、傅选、庞荣，明日一齐来骗张宪，切莫走漏风声。”王俊点头领命而去。次日，王贵、王俊早早来到约定之处会张宪。王贵满脸义愤，将此状示于张宪，高声道：“张将军，你且看这状纸，实在可恶至极！”张宪接过状纸，一目十行，看罢顿时大怒，指着王俊骂道：“鼠辈安敢诬我！我张宪一心为国，岂会做此等不轨之事！”王贵见状，忙上前拉住张宪，假意劝解道：“张将军息怒，我知你为人正直，断不会如此。只是如今这状纸已出，不可不防。不如与我一同去镇江张枢密处申告，将此事说个明白，还你一个清白。”此时，姚政、傅选、庞荣也适时赶到，一齐围了上来。姚政指着王俊的鼻子骂道：“王俊，你这忘恩负义之徒！张将军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诬陷他！”傅选也在一旁附和道：“正是，你如此行径，实乃小人所为，令人不齿！”庞荣大声道：“你若不收回此状，我定不饶你！”张宪见众人都来骂王俊，心中怒气稍减，以为众人皆站在自己一边，心中便信了几分，犹豫片刻，心中暗想：“如今这状纸已出，若不将此事说个清楚，恐有后患。且众人皆劝我去张枢密处，定能还我一个公道。”想到此处，张宪遂许之，道：“既如此，便与你们一同前往镇江，将此事说个明白。”王贵、姚政、傅选、庞荣四人见张宪应允，心中皆暗喜，表面却仍装作义愤填膺之态，又唤来于鹏、孙革，将状纸示之，二人亦大怒。于是，张宪、王贵、王俊、于鹏、孙革五人一同往镇江去，姚政、傅选、庞荣则假装放心不下，一路相送，口中还不时叮嘱道：“张将军，此事定要讨个公道回来！”张宪点头应道：“诸位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小人得意。”言罢，一行人便匆匆往镇江而去。
话说张宪不知已落入圈套，与王俊、王贵、于鹏、孙革一同踏入镇江枢密府。众人参见已毕，王贵却于怀中缓缓取出王俊申文抄词，双手呈递与张俊，高声道：“枢密大人，现有张宪等谋反之状在此，还望大人明察。”张俊接过抄词，细细看过首词，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汝等何得通同岳飞父子，谋为不轨之事？今被首出，罪弗容诛矣！还不从实招来！”张宪、于鹏、孙革三人听闻此言，皆面面相觑，满心惊愕，一时竟不知所措。张宪心中尤为不解，暗自思忖：“我与王贵平日里并无大仇，一直信任于他。此次前来，本以为他会帮我说话，怎料他竟如此？”原来，王贵是单方面对张宪心怀怨恨，只因往昔争夺兵权之时，岳飞属意张宪，让他觉得失了颜面。可张宪却从未因此事怨恨王贵，反倒一直视王贵为同袍，对其十分信任。张俊见张宪等人沉默不语，当他们默认，不待其分辩，大声着令左右道：“速将张宪、于鹏、孙革一齐拿下，与原告王俊一同解去枢密府内监，严加拷问，务必问出实情！”左右得令，将张宪、于鹏、孙革三人紧紧拿住。张宪挣扎，大声喊道：“王贵，你为何如此？怎可诬我谋反！”王贵道：“张宪，你休要狡辩，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张宪怎么也想不到，王贵竟会在此时背叛自己，反咬一口，只能任由左右将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