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天日昭昭（上）（2/2）
二贼瞧了那招状，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令左右道：“速将岳飞衣服去了！”左右之人忙将岳飞衣服剥下。二贼又命人把鱼胶敷上一层在岳飞身上，接着将麻皮搭上，而后恶狠狠地问道：“岳飞，招也不招？”岳飞双目喷火，怒视二贼，大声道：“我死必为厉鬼，定要杀你二贼，以泄我心头之恨！”二贼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万俟卨怒吼道：“你这厮性命只在顷刻之间，还敢在此胡言乱语！”罗汝楫也道：“着实不知死活！”二贼一同道：“与我扯！”左右之人得令，便用力将麻皮一扯，只听嘶啦一声，连皮带肉竟去了一块。岳飞痛得大叫一声，霎时晕了过去。左右之人忙将水取来，朝着岳飞脸上喷去，将他喷醒。万俟卨又叫道：“岳飞，你招不招？”岳飞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招认。这两贼愈发恼怒，非法用刑，将岳飞浑身拷打得皮开肉裂。岳飞昏死过去，他们便用水喷活再打。如此酷刑，只顾眼下，全然不顾灭门绝户之事。万俟卨又喝问道：“国家有何亏负于你，你却要反背朝廷？”岳飞悲愤不已，大声道：“我对天盟誓，我岳飞绝无负于国家之处。你等既掌正法，切不可损陷忠臣。我若到冥府，定与你等面对不休，讨个公道！”万俟卨冷笑道：“相公既不反，可还记得游天竺之日，壁上留题曰：寒门何日得载富贵乎？”罗汝楫道：“既书此题，岂不是有谋反之心也！”岳飞悲愤交加，道：“我方知既落秦桧这国贼之手，纵使我为国忠心，一旦也都休了！想我岳飞一生，立志恢复中原，雪那靖康之耻，却遭此等奸臣陷害，天理何在！”言罢，岳飞合上双眼，任凭狱卒百般拷打，始终沉默不语，也决不呻吟呼喊一声。
话说高宗一时兴起，扮做客商模样，又令秦桧改装作伴，二人往临安城内私行闲耍去了。行至龙吟庵门首，只见那里围着许多人，熙熙攘攘，不知在做什么。高宗心中好奇，便同着秦桧挨进人丛里去一探究竟。待挤进人群，高宗抬眼一看，却见是一个拆字先生，那招牌上写着“成都谢润夫触机测字”。高宗瞧那先生拆字，看他与旁人解说，言辞之间似有文有理，遂上前坐下，道：“先生也与我拆个字。”谢润夫见有客来，忙拱手道：“请尊官书一字来。”高宗略一思索，提笔写了一个“春”字。谢润夫接过那字，细细端详一番，而后缓缓道：“常言道，春为一岁之首，足下此字，决非常人所能书。敢问尊官所问何事？”高宗微微颔首，道：“我欲问终身好否？”谢润夫沉吟片刻，道：“大富大贵之运，总不可直言。但有一言，须得牢记：秦头太重，压日无光。此乃警示之语，切莫轻忘！”高宗听罢，心中似有所悟，伸手向身边取了一块银子，谢了先生，转头对秦桧道：“你也试拆一字。”秦桧亦提笔写了一个“幽”字。谢润夫接过那“幽”字，又问道：“这位尊官所问何事？”秦桧道：“亦是问终身。”谢润夫端详那字，缓缓道：“幽字虽有泰山之安，然中间两个丝字缠住，犹如绳索束缚。目下虽看似安稳顺遂，然恐后来年老齿坏之时，诸多阻滞，须要早寻退步方好。”秦桧听后，面色微微一变，却也送了谢金，同着高宗离了此处。此时，内中有认得高宗与秦桧之人，小声说道：“你拆出祸来了！方才那头一个正是当今天子，第二个便是秦丞相！”众人一听，皆大惊失色，一哄而散。谢润夫心中暗叫：“不好！今日怕是惹上大麻烦了！”遂也顾不得那帐篷，急忙收拾物件，逃走去了。秦桧辞了高宗，回府之后，心中恼怒，差家丁去拿那谢润夫，然家丁四处搜寻，早无那谢润夫踪迹，只得罢了。
十一月，兀术遣萧毅为使，与宋使魏良臣一同前来，议定以淮水为两国之界，金国求割取唐、邓二州以及陕西剩余之地，且索要岁币二十五万、绢二十五万匹，许诺归还宋太上皇梓宫及韦太后。萧毅等人一路行至江边，乘舟过江。舟行水上，萧毅命人在舟上揭起大旗，旗上大书“江南抚谕”四字，耀武扬威。镇江知府刘子羽听闻此事，大怒，暗忖道：“金使在我境内张狂，实乃可恨！”是夜，刘子羽遣人悄悄以他旗将那“江南抚谕”之旗换下。次日，魏良臣见舟上之旗有异，心中不悦，遂威胁刘子羽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换大金旗帜，可知此乃大罪！”刘子羽正声道：“我为守臣，朝廷之论我无所预也。然此乃我守御之境，若有此等揭旗羞辱，我唯有以死相抗。”待魏良臣等人出境，刘子羽方命人将那旗还于他们。萧毅与魏良臣等人一路行至临安。高宗悉从其请，道：“朕虽有天下，然却不能奉养双亲。太上皇已然不及奉养，太后年逾六十，朕日夜痛心不已。今虽与之立誓，然当奏告天地、宗庙、社稷，明言若能归我太后，朕不惮屈己与之和。如其不然，则此要誓，神灵必不答应，朕亦不惮用兵也。”言罢，高宗下诏，以何铸签书枢密院事，命其奉表称臣于金。萧毅与何铸离了临安，一路迳至东京，面见兀术。何铸将宋帝所以讲和之意，一一具知于兀术。誓表云：
“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弊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首，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弊邑永有凭焉。”
兀术接过宋朝送来的誓表，见开头“臣构言”三字，不禁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挥手，将这誓表传送与众将观看。众将围拢过来，一看这“臣构言”三字，顿时哄堂大笑。兀术笑着将誓表又递与何铸，道：“使臣须再诣会宁候旨，待旨意下来，然后才可以复表。”何铸接过誓表，遂至会宁。兀术得了金熙宗旨，旋即遣人往宋朝传话，言道京西之地要割取邓、唐二州，陕西之地要割取商、秦之半，只留存上津、丰阳、天水三县以及陇西、成纪之地，其余皆弃。和尚、方山二原，以大散关为界。高宗听闻金国所提条件，俱从其请。于是，宋朝疆域仅剩两浙、两淮、江东西、湖南北、西蜀、福建、广东西十五路，而京西南路止有襄阳一府，陕西路止有阶、成、和、凤四州，凡有州府一百八十五，县七百三十。金国则建五京十四总管府，凡十九路，州府一百五十六，县六百三十二。此时，高宗要廷臣推举有善达君命者为使。秦桧奏道：“金兀术最是要官职尊贵、名望素着者来见，伏望陛下复遣魏良臣为使，如此则不烦于往返矣。”高宗听后，允了此事。韩世忠听闻，深以为非，心中怒火中烧，遂入宫谏道：“中原士民沦于腥羯之手，受尽苦难，其间豪杰之士，莫不延颈以俟我大宋吊伐之师。若自此与金和议，日月渐久，人情销弱，国势萎靡，谁还能振我大宋之威？北使之来，乞陛下与臣等面议。如臣理屈，甘受诛戮，绝无怨言！”高宗却只是摇头，不听韩世忠之言，竟遣魏良臣以行。韩世忠愤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