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幻魔君乔道清（上）（1/2）

却说宋江大军行至昭德城外三十里安营，唤过唐斌问道：“唐将军久在田虎麾下，可知这昭德城中虚实？”唐斌道：\此城中尚有兵马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扬春、牛庚、蔡泽。那田虎向来倚仗壶关天险为昭德屏障，如今壶关已破，犹如断其一臂。末将不才，愿为前部先锋，攻打昭德！”耿恭亦出列请命：“末将愿随唐将军同往！”宋江又对文仲容、崔埜二人道：“闻二位将军昔日在回雁峰屯兵多年，熟悉地理，不如仍率本部人马驻守回雁峰，待攻破昭德，再与二位相会，如何？”二人齐声应道：“谨遵将令！”当下宋江设宴饯行，文仲容、崔埜率三千本部兵马，往那回雁峰而去。宋江又令戴宗往晋宁卢俊义处探听军情，速来回报。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到；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牌兵五百，往来接应；朱仝、孙立等领兵进壶关，同樊瑞一同管领兵马。宋江自与吴用在昭德城南十里下寨，监督攻城。

却说那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守将田彪的告急申文，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奏知田虎：“今宋兵势大，壶关、晋宁两处皆危在旦夕，望大王速速定夺，发兵救援，否则二处难保矣！”田虎急忙升殿，召集群臣计议此事。只见那殿上文武百官，皆面露忧色，议论纷纷。班部中闪出一个人来，此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态。他上前一步，躬身奏道：“启奏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解大王之忧。”田虎定睛一看，那人原来姓乔，单名一个冽字，其先原是陕西泾原人氏。乔冽母怀孕之时，曾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之后，便产下儿来。那乔冽自八岁起，便好使枪弄棒，勇力过人。后偶游崆峒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有移山倒海之能，撒豆成兵之术。

乔冽早年心怀求道之诚，听闻九宫县二仙山罗真人道法通玄，有超凡入圣之能，便踏上访道之路。一日来到二仙山，在山门前长跪不起，高呼：“弟子乔冽，久慕真人道法，特来拜师，望真人垂怜，收留弟子。”从清晨等到日暮，只盼着能得罗真人召见。只见山门缓缓打开，一个小道童出来说道：“师父已知你来意，特令我传命于你。你攻于外道，不悟玄微，只知钻研那些虚幻之术，却不知大道本真。待你遇德魔降，洗去心中杂念，领悟正道，然后见我。”乔冽听闻此言，顿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猛地站起身来，说道：“真人何出此言？弟子不远千里而来，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只为求得大道，怎就不悟玄微了？”只听得山门内一个声音如洪钟大吕响起：“你且进来，与吾当面说个明白。”乔冽进入大殿，只见罗真人端坐在蒲团之上，赶忙上前行礼。罗真人道：“幻术终究是外道，虽能迷惑世人眼目，却难入大道之门。你若执迷于幻术，只会在歧途上走远。”乔冽心中仍是不服，辩解道：“真人，弟子以为，无论何种术法，只要能为我所用，能济世救人，便是正道。弟子修习幻术，也是为了行善积德。”罗真人笑道：“你且说说，你修习幻术以来，可曾真正济世救人？”乔冽一时语塞，他虽自恃有术，平日里也施展些小幻术为人解难，但济世救人的大事，却是一件也未曾做过。罗真人道：“你心浮气躁，过于执着于术法之表，而忽略了道法之本。今日你且回去，待你真正遇德魔降，领悟了正道之理，再来见吾。”

乔冽艴然而返，他自恃有术，只觉罗真人是有意刁难于他，从此便游浪不羁，对外也称是罗真人的弟子，四处招摇撞骗，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乔冽离了二仙山后，如那无根之萍，四处游荡，到了安定州。这安定州正遭那亢阳之劫，烈日如焰，似要将这天地都烤焦了一般，五个月间竟未落得半滴雨水。但见那田地干裂，如龟背之纹；庄稼枯黄，似垂死之老叟。百姓们个个面黄肌瘦，眼巴巴望着那苍天，只盼着能有一场甘霖降临。州官张贴榜文，上书：“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见此榜文，想起罗真人之言，暗自思忖：“吾今日便施展幻术，祈得甘霖，一来可解百姓之困，积些德行；二来也可让那州官知晓吾之本事，或许能得些赏钱，也算不枉此行。”便上前揭了榜文，径直上了那祈雨坛。但见他身着一袭道袍，手持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舞动如飞。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似有神龙在云中翻滚。不久，豆大的雨点如瓢泼般倾泻而下，百姓欢呼雀跃，纷纷跪地感谢乔冽恩德，直呼神仙下凡。州官见雨足，心中大喜，只道是上天垂怜，待雨停后，便把这信赏钱之事抛在脑后了。乔冽等候多时，见州官毫无给钱之意，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便言语提醒道：“大人，今日祈雨之事已成，不知那信赏钱如何。”州官只当是忘了此事，随口敷衍道：“此事吾已知晓，待过些时日，自会安排。”乔冽心中暗自骂道：“这州官好生无礼，吾辛辛苦苦祈得甘霖，解了这安定州之旱灾，他竟如此轻慢于吾。”

也是那乔冽合该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这何才生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平日里不务正业，专爱钻营些歪门邪道。当下何才探知州官对乔冽祈雨敷衍了事，便寻到库吏，说道：“老哥，此番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那乔冽祈雨得成，州官虽许下信赏钱三千贯，却只当忘了此事。咱若趁此机会，把那信赏钱大半孝顺给州官，一来讨得州官欢心，日后在州中行事更方便些；二来，剩下的小半咱也能侵来入己，发上一笔横财，岂不美哉？”库吏听闻，却仍有些担忧，说道：“此事虽好，只是那乔冽若知晓了，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何才笑道：“老哥莫要担忧，那乔冽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能有多大本事？只需把事情做得隐秘些，即便他日后知晓了，有州官撑腰，他又能如何？”库吏觉得有理，便点头应允。二人一合计，便将那信赏钱大半孝顺给了州官，言称是乔冽为表感恩之心，特意相赠，州官也未多想，便欣然收下。剩下的小半信赏钱，何才与库吏便私自侵吞了，何才道：“这乔冽倒是个送财童子，若非他祈雨得成，咱哪能有这等好事？”可怜那乔冽还在州衙外苦苦等候，一心盼着能拿到信赏钱。

一日，那库吏从库中支取出三贯钱，假惺惺递与乔冽道：“你这道人，有了这般高术，要这钱又有何用头？我这州中钱粮尚且不足，东挪西撮，难以应付。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便是。”乔冽顿时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大喝道：“你这厮端的无礼！信赏钱原是本州富户协助，为酬吾祈雨之功。你如何恣意侵克？库藏粮饷，皆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今日打死你这污滥腌臜，也与库藏除了一蠹！”说罢，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本就是个酒色淘虚之人，平日里只知花天酒地，更兼身体肥胖，行动迟缓，未动手先是气喘吁吁，哪里架隔得住乔冽这等拳脚。当下被乔冽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在身上，痛得他嗷嗷直叫，满地打滚。众人不敢上前劝阻，待乔冽打得累了，方才住手。那库吏早已被打得口鼻流血，踉踉跄跄逃回家中，伤势严重，卧床四五日，竟呜呼哀哉，伤重死了。乔冽打杀了库吏后，心中怒气未消，又听闻是何才在背后撺掇，暗自思忖：“这何才与库吏狼狈为奸，坏我大事，今日定不能饶他。”于是施展幻术，化作一阵清风，潜至何才家中。待到夜深人静之时，轻轻推开房门，步入屋内，借着窗外月光，见何才正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乔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出腰间宝剑砍去，正中何才咽喉，一命呜呼。乔冽在他家中翻箱倒柜，收拾了一些钱财，趁着夜色飘然而去。

库吏与何才妻孥遭此横祸，悲愤交加，似要将这州衙的屋顶掀翻，将乔冽打杀二人之事，添油加醋诉说了一番。那州官也不是个糊涂之人，结合乔冽之前祈雨讨要赏钱之事，已经七分猜着，定是因此事弄出这等祸事来，即刻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乔冽对问。乔冽探知此事，心中暗叫不好，连夜收拾行囊，逃回泾原，随同老母一同离家。母子二人一路奔波，逃奔到威胜之时，乔冽便更名改姓，扮作全真道士模样，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作道清。乔道清平日里以幻术为人祈福消灾，百姓们见他如此神通广大，皆对他敬若神明，倒也混得一口饭吃。未几，那田虎在威胜作乱，四处招揽能人异士，听闻乔道清有术，便勾引他入伙，派房玄度劝道：“阁下乃当世高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如今这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之时。我家大王田虎，礼贤下士，广纳贤才。若肯随我等前往，定能封侯拜相，享尽荣华富贵。”乔道清本就是个不甘寂寞之人，便欣然应允。每每与官军对阵之时，乔道清施展幻术，田虎趁机攻击，将官军打得落花流水。田虎见乔道清如此神通广大，每事都靠他做主，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众人皆称他做国师乔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