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水灌太原城（1/2）

话说关胜统领大军，水陆并进。那水军驾着战船，沿河而下，骑兵则沿岸疾驰，旌旗蔽空。两路兵马齐头并进，直逼榆社县城。守城北军见关胜来势汹汹，慌忙闭门拒守。关胜在城下排开阵势，城上守将还待顽抗，关胜已令军士架起云梯，亲自率众登城。不过半日，便打破城池。关胜入城后，留索超与汤隆镇守，自率大军乘胜追击，直扑大谷县。沿途北军闻风丧胆，逃散者不计其数。及至大谷城下，守将犹欲负隅顽抗，关胜大怒，亲冒矢石，率先登城。守城将佐尽数授首，其余牙将兵卒，跪地请降者不计其数。关胜入城后，立即张榜安民，犒赏三军，差人星夜往宋江处报捷。谁知次日清晨，忽然暴雨倾盆，关胜与众将立在城楼，魏定国进言：“如此大雨，弓弦松弛，火药尽湿，恐难进兵。”关胜沉吟道：“天时不顺，只得暂歇。”遂令三军在城中屯扎，修缮器械，以待天晴。

正说话间，忽见戴宗冒雨入城，浑身水淋淋地闯进衙署，抱拳禀道：“启禀关将军，卢先锋已连克平遥、汾阳二县，现正围困太原城。奈何天降大雨，流水暴涨，三军困顿，难以攻城。”水军头领混江龙李俊在侧，闻言神色骤变，急向关胜进言：“将军明鉴，如今雨水连绵，江河泛滥。倘若太原城中贼子挑选死士，趁我军行动不便之时出城突袭，恐有不测之虞。末将思得一计，欲亲往卢先锋军中商议，望将军恩准。在下统领水军多年，善识水性。这雨水虽大，正可借舟船之便，反倒比陆路快捷。”关胜闻言大喜道：“既如此，李俊兄弟速去，不必回来，本将自当严守大谷，静候佳音。”随即吩咐亲兵取来蓑衣斗笠，又命备快船一艘。李俊匆匆披挂停当，临行前又密嘱张顺几句，二人冒雨直奔码头，但见汾河水势汹涌，浊浪排空，二人却如履平地，转眼便消失在雨幕之中。关胜立在城头远望，心中暗赞：“真乃水上蛟龙也！”

当下李俊、张顺辞别关胜，冒雨疾行至水寨，童威、童猛正督率水军加固缆绳，见二人到来，急忙迎上。 李俊抹去脸上雨水，急令道：“二位贤弟谨守水寨，好生看管船只。俺与张横、张顺、阮氏三雄，率二千水军即刻出发，去卢俊义兄长那里助战。”童威惊道：“这般天气，如何去得。”“正是要借这风雨之势！”李俊已披上蓑衣，转头喝道：“儿郎们，随我来！”二千水军尽戴斗笠，身披油衣，跟着李俊并二张、三阮，乘快船溯流而上。船只时而借风帆之力，时而靠军士撑篙，在滔天浊浪间疾驰。偶有北军巡哨望见，还道是渔舟避雨，不以为意。 及至卢俊义大营，李俊浑身湿透，径直闯入中军帐。卢俊义正与朱武议事，见李俊突然到来，又惊又喜。李俊见无外人，压低声音道：“末将观此连日暴雨，汾水暴涨，忽然想起两桩古事。昔年智伯引晋水灌太原，关羽决沔水淹七军。今我军困于城下，何不效法古人，水淹太原？”

李俊以指蘸水，在案上画道，“太原城北有汾河支流，可效智伯故事。但需谨记三件事。”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其一须严守机密。可令军士假装修筑营垒，暗地里却掘渠引水。当年智伯便是谋泄于韩、魏二家，反遭其害。其二待水势既成，必派重兵把守堤坝。智伯当年若派人死守堤防，何至于被赵襄子夜决倒灌？其三要分兵阻援。关云长水淹七军时，若留精兵防备东吴偷袭，何致有麦城之败？今田虎大军虽被雨阻，还有卞祥、房玄度两军，难保不会来援救太原。”卢俊义沉思片刻，忽问：“若水灌城池，百姓何辜？”李俊早有准备，抱拳道：“先锋明鉴。末将已探得太原城西地势较高，可先遣人密散谣言，诱百姓暂避城西。待水退后，再开仓赈济。”正商议间，帐外雷声大作，雨势更急。卢俊义望了望帐顶漏下的水帘，决然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就依兄弟此计！”当即密传将令，派阮小二率五百水军，扮作渔夫掘渠，着燕青选几名机灵士卒，潜入城中散布消息。

且说太原城中，那守城主将张雄，虽被田虎伪授为殿帅，实则是个酒色之徒。这厮终日只在衙中饮酒作乐，夜夜强抢民女入府淫辱。若有敢言者，轻则鞭笞，重则枭首。其手下两员统制项忠、徐岳，更是凶残成性。项忠性如烈火，动辄以杀人为乐，徐岳贪得无厌，强征暴敛无度。城中百姓苦不堪言，有被强征钱粮而卖儿鬻女者，有因妻女被辱而投井自尽者。近日因宋军围城，张雄等越发暴虐，强征老弱上城，稍有不从，当即斩杀。这日三贼正在府中宴饮，忽有文吏来报：“围城许久，城中百姓十停已走了七八停！”张雄醉眼惺忪，拍案笑道：“走得好！省得浪费粮食。太原城高池深，宋军便是围上三年也奈何不得！”项忠谄媚道：“殿帅英明！待宋军久攻不下，必生内乱。那时末将率铁骑出城，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徐岳却有些忧心：“只是近日连降大雨，城中积水甚深。”张雄一脚踢翻案几，怒道：“混账！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且说卢俊义正与诸将商议军务，忽见施恩掀帐而入，抱拳禀道：“先锋容禀！末将早年随家父行商，常往来太原城中，熟悉街巷阡陌。愿请命潜入城中为内应！”燕青在旁闻言，眉头一皱，忙道：“施恩兄弟虽是好意，但细作之事非同小可。需得机变百出，随机应变。”施恩不待燕青说完，急道：“小乙哥莫要看轻人！俺虽不如你伶俐，却也见多识广。”原来这金眼彪施恩自打上梁山以来，眼见众兄弟各显身手，唯自己屡屡错失立功机会。如今归顺朝廷，征讨田虎，更是寸功未立，每每思及，便觉惭愧。卢俊义察言观色，温言道：“施恩兄弟既有此心，便由你去吧。”燕青还要再劝，卢俊义却已拍案道：“就命你带三名精细军卒混入城中。切记只探消息，莫要轻举妄动！”施恩大喜过望，当即领了令箭，自去准备。燕青追出帐外，拽住他衣袖低声道：“贤弟听我一言。”施恩却挣脱开来，苦笑道：“哥哥放心，俺虽愚钝，却也不是莽夫。”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待施恩走远，燕青回帐顿足道：“主人不该准他去的！这施恩兄弟立功心切，只怕会误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卢俊义叹道：“我只是见他郁结于心，若不让他去，反倒伤心。”

施恩领着三名精细军卒，扮作粮商模样，混在一支运粮车队中向太原城南门行去。这四人，头戴毡帽遮面目，推着粮车，行至城门，守军横枪拦住：“站住！近日城中缺粮，但凡运粮入城者，需严加盘查！”一名小卒腿肚子打颤，施恩暗踢其脚跟，上前赔笑道：“军爷辛苦，小的是祁县粮商。”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过去，那守军掂了掂银子，又见粮车上确有几袋米，便挥手道：“进去吧！莫要在街上逗留！”四人刚推车入城不过百步，忽闻身后马蹄声急。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张雄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亲兵巡城至此。那守军素来惧怕张雄，慌忙跪地，将银子举过头顶：“殿帅明鉴！方才这几个粮商孝敬殿帅的，小的不敢隐瞒。”张雄眯眼打量施恩，忽的咧嘴一笑：“既是有钱粮的客商，请到府中一叙。”说罢使个眼色，左右亲兵立刻将四人团团围住，到得伪殿帅府，张雄坐在堂上，拍案道：“如今兵荒马乱，尔等还敢贩粮，想必家底丰厚，不如再多许些钱财消灾！”施恩暗叫不好，面上却堆笑：“小的愿将随身银两尽数孝敬将军。”说着取出钱袋，内有黄金二十两，张雄眼中贪光大盛，忽又疑云骤起：“一个粮商，随身带这许多黄金？”假意笑道：“本帅最是体恤商贾，你们且去安顿，明日再来叙话。”施恩等人刚出府门，张雄立刻唤来心腹：“派两个机灵的，给本帅盯死了！”那盯梢的探子远远跟着，见施恩等人，先在城西转了三圈，又到粮仓左顾右盼，最后竟往城墙根下徘徊，急忙回府禀报。张雄闻言狞笑：“果然有诈！传令四门紧闭，给本帅瓮中捉鳖！”

施恩等人正寻到一处偏僻客栈，刚要进门投宿，忽听街巷两端喊声大作。只见火把围住四方，张雄亲率三百精兵，一拥而上，将四人捆得结结实实，押回伪殿帅府。大堂之上，刑具早已备齐。张雄狞笑道：“尔等若老实招供，本帅或可饶你等不死！”施恩闭目不语，张雄便令：“给我打！”三个小卒先还咬牙硬撑，待得夹棍上到第三根，其中一人终于哀嚎：“小的招了！我等确是宋军细作。”张雄大喜，转向施恩：“你的同伙都已招认，还不从实招来？”施恩虽浑身是血，仍怒目而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雄暴跳如雷：“好个硬骨头！”当即喝令：“把这几个小卒，给我就地正法！”刀光闪过，三颗人头落地，鲜血溅了施恩一身。张雄又逼问道：“现在说还不迟！”施恩仰天大笑：“卢先锋大军不日便到，尔等死期将至矣！”张雄气得面目扭曲，厉声道：“把这厮押上城头，本帅要亲自监斩。”时值黄昏，施恩被五花大绑押至南城墙，面对城外宋军大营方向。张雄亲自持刀，喝道：“最后问一次，说出宋军底细，便能免死。”施恩突然高呼：“卢先锋！施恩先走一步了！”刀光一闪，好一颗头颅从三丈高城坠落，在护城河畔翻滚，双目仍怒睁不闭。当夜三更，一名小卒，冒死将头颅用布包裹，趁黑送至宋营。卢俊义见施恩首级，虎目含泪，亲自以香汤洗净，朱武、燕青等众将皆披麻戴孝，设灵位祭奠。卢俊义手抚棺木，泣道：“贤弟放心，此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