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王庆使棒打庞元(2/2)

庞元似笑非笑地继续讲道:“却说北山也有个癞疮汉子,见南山穷汉痊愈,忙问缘由。南山汉子如实相告。北山汉子大喜,也去猎了一头野猪,煮来吃了。谁知不出三日,竟一命呜呼!南山贫子闻知,大笑道:我这野猪是服药的,医得病好,他是不服药的野猪,如何医得病。”陈书办听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对众人道:“诸位听明白没有?这厮是在骂咱们呢!”见众人茫然,他摇头晃脑地解释道:“他说南山野猪吃的是药材,所以能治病,北山野猪吃的是秽物,所以吃了要命。这是在暗讽,买他膏药的就是有缘人,不买的都是不知好歹的畜生!”众人闻言顿时哗然,几个囚犯勃然大怒,抄起块石头就要砸庞元:“直娘贼!敢拐着弯骂爷爷!”几个差役连忙拦住。庞元却不慌不忙,冷笑道:“这位书办倒是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官何曾骂人?不过是讲个故事罢了。”陈书办反唇相讥:“庞官人这故事讲得妙啊!就像那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骂了人还叫人抓不着把柄,不愧是读过许多年书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人群中忽有一年轻军汉高声道:“诸位且慢争执!待我去请个人来评理。”众人看时,却是营中教头的儿子。这小子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奔往天王堂。不多时,便引着王庆来到校场。众人见王庆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那庞元正自愤懑,忽见人群分开处走来个魁梧汉子,虽身着囚衣,却掩不住一身英武之气。庞元道:“宝剑卖与烈士,红粉赠与佳人。今日这满场看客,却不知有几个识货的?”他说着唰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竟是把上好的镔铁宝剑:“此剑乃兵部督造,长三尺六寸,重四斤八两,可削铁如泥。可惜,对牛弹琴,徒费唇舌耳!”王庆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庞官人此言差矣。营中兄弟虽多是粗人,却也不乏血性汉子。若要比试,王某愿奉陪。”庞元将王庆上下打量,忽道:“你便是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庆?”此言一出,王庆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庞官人认错人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配军。”

王庆问道:“阁下贵里,莫不是东京人士?”庞元曰:“小官东京人氏,到此探亲,欲使回棒卖了药,去光州昔利县上巡检之任。”王庆听罢庞元自报家门,眉头微蹙,拱手道:“阁下既是东京人士,当知京师体统。卖药求财,本该好言相告,哪有这般咄咄逼人的道理?更不该强要与人对赌,难怪无人肯出钱相助。”说着从腰间褡裢里取出一锭雪花银,足有十两重,当啷一声掷于地上:“庞巡检听我一句劝,且将此银拿去,莫要在此生事了。”庞元见那银子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登时面红耳赤,勃然大怒:“好个王庆!你我既是同乡,不帮衬也罢,反倒拿银子来羞辱于我!”他一把抽出插在地上的宝剑,剑尖直指王庆:“王庆,莫道你有几分本事,须知我庞元这身武艺,便是万两黄金也换不来!看你空长这般魁梧,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配军罢了,也配来管我的闲事?本来不干你的事,你非要来寻死!”王庆不慌不忙,将手中杆棒轻轻一旋,淡淡道:“庞官人既如此说,王某倒要领教领教这万金不换的武艺。”

王庆见庞元如此不识好歹,只得长叹一声道:“我好言相劝,你反倒要与我来作对?罢罢罢,既如此,王某就陪你走几招。”庞元闻言,当即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白蜡杆棒,冷笑道:“正合我意!咱们就比试枪棒,但须讲明,不可使阴招伤人。”王庆也取了杆棒,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闻言冷笑道:“王某行事光明磊落,岂是那等下作之人?要赢你,自然堂堂正正地赢。”校场上顿时沸腾起来。那百余囚徒、差役纷纷围拢过来,你推我挤地抢占好位置。有人高声嚷道:“开盘了,开盘了!押庞巡检一赔三,押王教头三赔一!”几个好事的已经开始下注,把铜钱投在地上,在人群中叮当作响。陈书办挤到最前排,捋着胡须道:“今日这场比试,倒要好好见识见识。”那叫来王庆的小子更是兴奋,对身旁人道:“我师父这套枪法,在东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庞元在场中摆开架势,先使了个金鸡独立,杆棒斜指青天,喝道:“王教头请了!”王庆却不急于出招,只将杆棒横在胸前,淡淡道:“庞巡检先请。”

庞元先发制人,棒尖直取王庆咽喉,王庆不慌不忙,将棒子横着一挡。二人你来我往,转眼斗了十余合。庞元的棒法讲究守势,多是架隔招数,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那杆棒在他手中好似活了一般,端的是精妙非常。王庆却走刚猛路子,专使冲突之法,每一棒都带着破空之声,直取要害。斗到二十合上,庞元忽然使了个横扫千军,棒子贴着地皮扫来,卷起一片尘土。王庆纵身跃起,棒头顺势下点,直取庞元顶门。庞元急忙格挡,两棒相击,震得二人各退三步。王庆也起了兴致,庞元见招拆招,却也渐感吃力,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也粗重起来。斗到三十合上,王庆突然大喝一声,使出了杀招,一棒当头劈下,势若千钧。庞元不敢怠慢,急忙举棒相迎,谁知王庆这招竟是虚晃,棒头将将要相碰时,突然顺着庞元的棒身斜削而下,正打在庞元右手腕上。庞元一声惨叫,杆棒脱手飞出,整个人踉跄几步,仰面栽倒在尘土中,他左手捧着右腕,疼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王庆见状,慌忙扔了棒子,上前搀扶:“庞巡检,失手了,失手了!”庞元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王庆:“好狠的手段!我这手腕怕是要折了!”王庆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谁要你的药!”庞元怒喝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分明是你故意下重手!”王庆苦笑道:“是你要来勒我比试,如今吃了亏,却来怪我?”说着从腰间摸出块银子,庞元看也不看那银子,径自走到槐树下查看伤势。手腕已经肿得老高,青紫一片。他咬咬牙,从怀中掏出帕子,用牙帮着将手腕草草包扎起来。几个差役见他可怜,帮忙拾起散落的物件,庞元将东西胡乱塞进行囊,狠狠瞪了王庆一眼,往营门外走去。王庆望着庞元远去,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银子,转身回了天王堂。刚进门,就听身后有人轻唤:“王教头留步。”回头一看,却是陈书办低声道:“教头今日打了庞元,恐怕祸事不小。”王庆将他让进屋内,倒了碗茶,问道:“何出此言?”陈书办接过茶碗却不就饮,凑近道:“那庞元临去时的眼神,分明是记恨在心。他既是官身,官官相护,如丝勾连,他日若要在暗中使绊子,如何是好。”王庆笑道:“王某如今孑然一身,除却这条性命,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而已。”陈书办急得直跺脚:“教头怎可如此轻生?那庞元来历蹊跷,若是真的少钱,又何来巡检一职,必然是个有后台的,只是怒他不争,叫他自己生钱罢了。”王庆闻言,手中茶碗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多谢先生提点。不过王某行事光明磊落,倒也不惧小人暗算。”王庆把陈书办送走,便自去屋里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