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杀青与绝望（1/2）

东欧的冬天，风是刺骨的。

电影《让子弹非》的最后一个镜头，在漫天飞雪中拍摄。

这场戏，拍的是张麻子带着兄弟们劫了黄四郎的货，在山林中纵马狂奔。没有台词，只有马蹄踏碎冰雪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和一张张被风雪和自由染红的脸庞。

孟龙饰演的张麻子，一马当先。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指点的演员，他就是张麻子。那双眼睛里，有枭雄的霸道，有革命者的理想，还有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脸上没有笑，但眼神里却有比笑容更滚烫的东西。

“咔！！”

周星的声音，嘶哑，却穿透了风雪，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过了！全片……杀青！”

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剧组都疯了。

孟龙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震林海。蒋武这个铁打的汉子，抱着身边的一个道具师，两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陈舒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融化成水，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但她的嘴角，却挂着前所未见的、明媚的笑。

葛闻把他的宝贝酒壶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他没有喝酒，只是看着酒壶里晃荡的液体，喃喃自语：“妈的……居然真让咱们把这事儿给干成了。”

周星被人高高地抛了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在空中挥舞着手臂。这个曾经心如死灰的“喜剧宗师”，在这一刻，仿佛找回了自己失落了十年的灵魂。他被放下来后，踉跄着冲到江川面前，紧紧抱住他，这个在片场骂人从不眨眼的暴君，此刻泣不成声，只反复说着两个字：“谢谢……”

这场庆功宴，没有香槟和鱼子酱，只有蛇哥他们弄来的烤全羊和最烈的伏特加。这群被行业驱逐的“疯子”和“刺头”，围着篝火，喝着最烈的酒，唱着最跑调的歌，笑得最大声，也哭得最伤心。

他们敬的不是导演，不是老板，而是敬自己。

敬那个没有被压垮的自己，敬那个敢于做梦的自己，敬那个跟着一个同样疯狂的年轻人，真的把天捅了个窟第一步的自己。

江川没有喝太多酒，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群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的杀青，更是一次灵魂的救赎。

……

狂欢过后，是更加紧张和疯狂的后期制作。

整个团队直接包下了乌克兰的整个制片厂，将其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后期基地。周星再次化身“片场暴君”，不过这次的片场，是剪辑室。

他对每一个镜头，每一帧画面，每一段音效都要求到了极致。一个镜头的剪辑点，他能和剪辑师争论整整一个下午。为了一个背景音效，他能让音效师跑遍整个东欧去实地收音。

“节奏！节奏不对！孟龙转身的速度，和葛闻抬眼的节奏，必须卡在一个鼓点上！那是高手过招！不是菜市场吵架！”

“这个爆炸的声音太假了！我要的是那种能把人耳膜震麻，心里发慌的声音！不是放鞭炮！”

“光！光太亮了！鸿门宴那场戏，我要的是烛火摇曳，每个人脸上都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人心叵测，你懂不懂！”

整个后期团队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但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每次看到粗剪的片段，都会被那种溢出屏幕的才华和力量所震撼。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参与创造一部什么样的作品。

然而，赵家显然不会让他们如此顺利地“创造历史”。

这天夜里，负责管理素材硬盘的两位剪辑师像往常一样，在剪辑室里通宵工作。为了确保数据安全，所有原始的8k素材都存放在一个专门的、恒温恒湿的服务器机房里，并且做了多重物理备份。

凌晨三点，正当所有人精神最困倦的时候，剪辑室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然后瞬间熄灭。

“停电了？”一个剪辑师嘟囔了一句。

但马上，备用电源就启动了，灯光恢复了正常。可所有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框：【无法连接至素材服务器】。

“怎么回事？服务器断了？”

负责技术的林涛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冲向机房。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那台价值数百万，存放着《让子弹非》所有心血的磁盘阵列柜，正在冒着缕缕青烟。阵列柜上，代表硬盘状态的几十个绿色指示灯，此刻，全部变成了死寂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