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末法时代的窒息(2/2)
偶尔,他能看到一些身着灰色或暗黄色僧袍、身上散发着微弱但纯粹的佛力波动的低阶修士(或许是此界佛门体系的基层执行者或维护人员)。他们行走在固定的路线上,执行着诸如清扫、诵经(那经文也充满了律令感,而非启悟)、或是监管凡人劳作等任务。然而,他们同样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行动规范得如同精密仪器,身上散发出的佛力虽然与这方天地同源,却毫无佛门应有的慈悲、智慧与圆融之感,只剩下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执行”与“服从”。他们更像是……被编程好的傀儡,维护着这个巨大牢笼的日常运转。
环境的死寂与色彩剥夺。
目光所及之处,山川、河流、草木、乃至偶尔可见的飞禽走兽,都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极不自然的“温顺”与“规整”。野兽失去了野性与捕食的本能,只是在固定的区域缓慢踱步,眼神温顺得像家畜;草木按照绝对固定的周期发芽、生长、枯黄、凋零,形态都近乎一致,缺乏自然的参差多态;连风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呜咽着,仿佛不敢高声语,唯恐惊扰了那高踞“佛山”之上的存在,打破了这死水般的“宁静”。
整个世界的色彩,都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强行过滤了。以暗金、灰褐、苍白、铅黄为主调,构成了一幅压抑到极致的画卷。曾经代表生机的翠绿,代表热情的赤红,代表深邃的蔚蓝,代表活力的明黄……所有鲜活亮丽的色调,仿佛都被视为“杂乱”、“多余”、“不稳定”的因素,被系统地清除或压制了。这个世界,似乎在审美层面,也只允许那种象征着“权威”、“沉寂”与“统一”的色彩存在。
出于验证,杨泽甚至冒险,在确保周围绝对没有监视感的情况下,尝试动用一丝最基础的法力,试图凝聚一小团最普通的清水,或者点燃一缕最小的火焰。结果发现,法术的效果被大幅削弱,凝聚出的水珠浑浊不堪,火焰也微弱得随时会熄灭。更重要的是,施法过程本身,清晰地引动了周围虚空中那些法则锁链的、虽然轻微但明确的波动,仿佛无形的警戒线被触碰,在提醒他,在这里,一切“超自然”力量的使用,都必须符合那套既定的、冰冷的“规则”,任何“非法”的操作,都可能招致无法预料的“清理”程序。
“这就是……佛法东传,气运交割后,所缔造出的‘盛世’?‘极乐净土’?” 杨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悲凉与愤怒的情绪。这哪里是普度众生、解脱苦海?这分明是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结构精美的、以信仰和绝对秩序为名的、囚禁万物万灵的无形囚笼!将鲜活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生命与世界,都变成了这囚笼中一个个循规蹈矩、丧失自我的标准化零件!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所属的那个三界,虽然也有纷争战乱,有天条律法约束,但那里有恣意生长的生命,有不受拘束的炽热情感,有对未知的勇敢探索,有充满变数、却也充满惊喜的未来。与眼前这片死气沉沉、将“控制”奉为圭臬、令人窒息的所谓“秩序乐土”相比,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自由”的可贵,什么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鲜活”与“不确定性的魅力”。
这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窒息感,不仅来自于外界环境的物理与能量压迫,更来自于对自身道心的残酷拷问与侵蚀。他清楚地意识到,若长久待在此地,恐怕连他自己那跳脱不羁、坚信“破立”的意志,都会在这种绝对、冰冷、无处不在的秩序同化下,被逐渐磨平棱角,侵蚀初心,最终变得和那些麻木的生灵一样,失去所有的反抗念头,沦为又一个“零件”。
“必须尽快找到悟空!”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般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只有找到那个曾经无法无天、桀骜不驯、敢于将天庭捅个窟窿的齐天大圣,只有亲眼确认那缕在感知中依旧顽强闪烁的桀骜战意,才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窒息中,看到一丝可以燎原的、打破这该死牢笼的希望之火!
杨泽不再有丝毫迟疑,顶着那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庞大压迫感,将隐匿与潜行发挥到极致,朝着感应中那桀骜战意被死死禁锢、同时也是禁锢波动最为强烈的山谷方向,更加坚定地,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