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救援(2/2)

空气沉默了一瞬。战地就是这样,随时可能遇见与自己的生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他会好的。”宋墨涵轻声说,“你和顾队长处理得很及时。”

“多亏顾队长的人桥。”苏晴看向顾锦城,“我以前听哥哥说过,你在洪水中扛着门板让战友过河的事。今天亲眼见到,还是震撼。”

顾锦城摇头:“应该的。”

晚饭后,宋墨涵坚持要检查顾锦城的伤口。储藏室里,她拆开绷带,果然看到边缘有轻微的红肿。

“感染初期。”她蹙眉,“要清创,可能得重新缝两针。”

“你决定。”顾锦城坐在药箱上,看着她调配药水。

消毒时比上次疼,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宋墨涵动作尽可能轻,清创、上药、缝合,最后裹上干净的绷带。

“三天不能沾水,每天换药。”她交代,“要是发烧立刻告诉我。”

“嗯。”顾锦城应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这个,给你。”

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宋墨涵打开,里面是几颗红枣,已经有些干了,但颜色还红艳艳的。

“老乡塞给我的,说是自家晒的。”顾锦城说,“你最近脸色不好,补补血。”

宋墨涵捏起一颗红枣,放进嘴里慢慢嚼。很甜,带着阳光晒过的香气。

“你也吃。”她递一颗给他。

顾锦城摇头:“给你的。”

“命令。”宋墨涵学着他平时的语气。

顾锦城愣了愣,接过红枣,放进嘴里。两人在狭小的储藏室里,安静地吃着红枣,像分享什么珍贵的战利品。

窗外传来士兵们唱军歌的声音,是雨后难得的放松时刻。歌声穿过夜色,飘进小小的窗口:

“……我们是钢铁的桥梁,连接生死,贯通希望……”

宋墨涵忽然笑了。

“笑什么?”顾锦城问。

“想起你说的话。”宋墨涵把最后一颗红枣包好,放进口袋,“我们确实是桥。”

顾锦城看着她把油纸包仔细收好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他伸手,指尖碰了碰她耳后的一小块皮肤——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大学时做解剖实验不小心划伤的。她说过,他记得。

宋墨涵瑟缩了一下,不是疼,是痒。

“该回去了。”她站起来,却被他拉住手腕。

顾锦城也站起来,空间顿时更挤了。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宋墨涵。”他叫她的全名,每次这样叫,都有重要的话。

“嗯?”

“等战争结束,”顾锦城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我们补办婚礼。按照你家乡的习俗,凤冠霞帔,八抬大轿。”

宋墨涵眼睛微微睁大。这话太突然,太具体,不像他会说的。

“你……”

“我想好了。”顾锦城说,“不能让你委屈。”

宋墨涵鼻子突然一酸。她低头,看着两人紧挨着的脚尖——他的作战靴沾着泥,她的护士鞋已经洗得发白。

“好。”她说,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等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顾锦城笑了,真正意义上的笑,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他低头,这次吻的不是额头,而是嘴唇。很轻,很快,像蝴蝶掠过花瓣。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宋墨涵的脸红透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抹了胭脂。

“我该去查房了。”她小声说。

“我陪你去。”

“你的伤——”

“不影响走路。”

于是这个夜晚,医疗站的值班医生身后多了个沉默的“保镖”。顾锦城陪宋墨涵查完所有病房,看着她和每个伤员说话,检查每个伤口的愈合情况。她的声音温和坚定,像深夜里的暖光。

查完房已经深夜。宋墨涵送顾锦城到医疗站门口,正要道别,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那个暖手炉,已经装好了炭,微微发烫。

“夜里冷。”他塞进她手里。

宋墨涵握着暖手炉,黄铜的温暖透过掌心传遍全身。她看着他转身走向营房,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

回到宿舍,她点亮油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顾锦城这些日子让信鸽送来的所有纸条。她一张张符平,按日期排好,然后在最新的空白页上写下:

“十一月十二日,暴雨。他说,战后八抬大轿娶我。”

写完,她看着这行字发呆,然后轻轻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把暖手炉抱在怀里,蜷缩在床上。炉身的梅花图案硌着手心,她却觉得安心。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清辉洒满战地,照在泥泞的路上,照在寂静的岗哨,照在每一个守夜人的肩头。

明天还有手术,还有伤员,还有无止境的工作。但此刻,宋墨涵抱着暖手炉,想着那个八抬大轿的承诺,觉得这个漫长寒冷的战争岁月,突然有了可以期待的尽头。

而在营房那边,顾锦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没在意。他想着她红透的脸,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那句“我等你”。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枚弹壳,“平安”两个字在月光下依稀可辨。他摩挲着那两个字,闭上眼睛。

信鸽总会飞越烽火。

他们总会等到黎明。

这一夜,战地无战事。只有月光、尘诺,和一个暖手炉的微光,在漫长的黑夜里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