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小时——审判、救赎与第三种选择(1/2)

(一)对话结束后一小时:修复中心的分裂

上午十点,修复中心会议室。

陶成文宣布启动72小时紧急评估程序时,他没有预料到团队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圆形会议桌第一次没有按部门就坐,而是自然地分裂成两个阵营:

“审判派”:付书云、马文平、魏超、孙鹏飞。他们紧挨着坐在桌子一侧,身体前倾,神情紧绷。

“研究派”:沈舟、曹荣荣、程俊杰、梁露。坐在另一侧,面前摊开笔记和数据分析设备。

中间派\/未定:陶成文、鲍玉佳、张帅帅。以及通过视频连线的林奉超。

张斌坐在角落里——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作为案件最直接的受害者家属,他的位置理应特殊。

“这是缓兵之计。”付书云首先开火,肩上的伤让他只能坐着,但声音里的力量丝毫不减,“危暐用所谓的‘科学实验’来争取时间,准备下一步潜逃或发动更大攻击。我们一旦同意暂停追捕,就等于放虎归山。”

马文平支持:“我的线人报告,菲律宾最近确实出现了一个‘理想社区’招募点,但里面混杂着大量有犯罪记录的人。这可能是危暐在建立新的犯罪网络,而不是什么‘善的社区’。”

魏超从市局指挥中心发来补充情报:“国际刑警最新监测显示,危暐在菲律宾的六个银行账户在过去一周有大额资金流动,总额超过八百万美元。如果他要建立公益社区,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沈舟推了推眼镜,冷静回应:“因为他要提供‘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生活保障’。菲律宾马尼拉贫民窟的人均日收入不足两美元,他要招募千人,提供食宿、医疗、教育,八百万美元只能维持一年左右。”

曹荣荣调出心理分析数据:“从对话的情绪频谱分析看,当危暐谈到父母和妹妹时,出现了明显的情感波动。这可能不是表演——大脑边缘系统的反应很难伪装。他确实在经历某种认知冲突。”

梁露补充:“而且他主动要求被研究,这在犯罪心理学上是极罕见的。大多数反社会人格障碍者会抗拒被分析,因为他们需要维持‘不可预测’的神秘感。危暐却想要成为标本,这暗示他可能真的在质疑自己的世界观。”

程俊杰展示技术分析:“我们回溯了危暐的所有数字足迹,发现一个规律:在过去五年里,他访问学术数据库的频率是kk园区其他技术人员的三十倍。他持续追踪心理学、社会学的最新研究,尤其是关于‘亲社会行为’‘合作进化’‘意义感神经基础’的论文。”

“所以呢?”付书云打断,“一个爱读书的罪犯,还是罪犯!”

“但一个持续学习、不断更新模型的罪犯,”沈舟说,“和一个固守犯罪模式的罪犯,本质不同。前者至少保留了被新证据说服的可能性。”

会议陷入了僵局。两个阵营的目光都投向陶成文。

陶成文转向角落:“张斌,你怎么看?你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二)张斌的抉择:在父亲的纽扣与未知的实验之间

张斌抬起头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眼睛红肿——他显然哭过,但此刻眼神异常清醒。

“昨晚我重新看了一遍《纽扣的重量》所有体验者的反馈。”张斌的声音很轻,但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超过70%的人说,最触动他们的不是我爸被骗的过程,而是最后那个环节——当他们在绝望体验后,选择去做一件小小的善事时,那种‘我还能选择善良’的感觉。”

他从口袋里拿出父亲留下的那枚纽扣,放在桌面上。

“我爸留下这个,是想告诉我:他只是个想缝好扣子的普通人。危暐毁了他的一生,但也让我看到了……一个人可以被摧毁到什么程度,却依然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善良。”

他停顿,深深吸气:

“如果危暐的实验真的能让一些人——哪怕只是菲律宾贫民窟的一千个人——有机会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找到生活的意义,而不是成为罪犯或受害者……那么,这个实验有没有价值?”

付书云猛地站起来:“张斌!你父亲的死不是用来做实验的借口!”

“我知道!”张斌的声音第一次提高,“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现在去菲律宾抓他,可能引发枪战,可能伤及无辜,可能最终只得到一个尸体。然后呢?kk园区还会有下一个‘教授’,还会有下一个张坚。”

他看着那枚纽扣:“我爸已经回不来了。但如果危暐的实验能产生一些数据,能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好人会被骗、为什么聪明人会犯罪、怎样才能建立一个让人不会变坏的环境……那是不是比我爸白白死去要好一点点?”

会议室陷入死寂。

曹荣荣轻声说:“这是创伤后成长的典型表现——将个人的痛苦转化为对集体有益的行动。但张斌,你要知道,一旦我们同意参与观察,就等于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他的实验伦理。”

“我不认可。”张斌摇头,“但我愿意忍受这种不适,如果结果可能帮助到其他人。”

陶成文转向视频中的林奉超:“国际刑警那边能提供什么支持?”

林奉超的身影在屏幕上显得凝重:“我们已经在菲律宾布控,但危暐的藏身地受到当地某政治家族的保护,强攻风险极大。如果能通过‘观察实验’获得他的信任,或许能创造抓捕机会。但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假装接受他的游戏规则。”

“这不叫假装,”付书云冷笑,“这叫同流合污。”

(三)下午两点:鲍玉佳的社区视角与第三种可能

争论持续到下午,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时,鲍玉佳突然开口:

“我们是不是都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要么同意参与他的实验,要么拒绝并继续追捕。但有没有第三种可能?”

所有人看向她。

“危暐想建立一个‘理想社区’,验证‘人性可以在健康的意义供给中向善’。这本质上是一个社会实验。”鲍玉佳说,“但为什么实验者必须是他?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设计一个更严谨、更符合伦理的实验?”

沈舟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在云海市做一个平行实验?”

“不止。”鲍玉佳调出社区网络数据,“我们已经在做了。‘善意地图’连接了四千多人,‘微小修复记录’有上万条,‘纽扣的重量’影响了几百个体验者。这些都是真实的社会实验数据。”

她站起来,走到白板前快速书写:

“危暐的实验缺陷:”

实验者偏差:他自己是扭曲的观察者,数据可能被主观筛选。

伦理风险:即使他承诺不伤害,但权力结构不平等必然存在。

样本污染:菲律宾贫民窟的招募者可能带着生存压力参与,不是纯粹自愿。

不可复制性:单一实验无法证明普遍规律。

“我们的优势:”

透明性:所有数据可公开验证。

自愿性:参与者出于真实意愿。

多样性:样本来自不同阶层、年龄、背景。

持续性:实验已经进行了三个月,有纵向数据。

陶成文明白了:“所以你的建议是——我们告诉危暐,我们不会参与他的实验,但我们邀请他观察我们的实验?”

“是的。”鲍玉佳点头,“而且我们要做得比他更好。我们要建立一个‘开放实验室’——所有数据实时公开,包括他的数据。如果他真的在乎科学真相,就应该接受这种更严谨的研究方式。”

程俊杰立刻兴奋起来:“技术上可行!我们可以搭建一个加密数据交换平台,双方上传数据,但读取权限受限。我们看不到他的实时位置,他也不能操控我们的系统。”

梁露担心:“但这等于向他暴露我们的修复网络架构。”

“架构本来就是公开的。”沈舟说,“记忆史诗平台的所有代码都是开源的。我们保护的是参与者的隐私数据,而不是方法论。”

付书云依然反对:“这还是在和他谈判!在向一个罪犯妥协!”

“但这是以我们为主导的谈判。”陶成文终于做出决定,“我们设定条件:如果他想验证他的假设,就必须接受科学共同体的监督。他需要提供他实验的所有原始数据、招募标准、社区规则,接受独立伦理委员会的审查。”

他看向所有人:“这不是妥协,这是将他的私人实验,纳入公共科学的规范框架。如果他拒绝,证明他只是想玩自己的游戏。如果他接受——”

陶成文停顿:

“那么我们将有机会,在科学伦理的约束下,同时研究两个问题:一是人性如何在健康环境中发展,二是危暐这样的人如何在观察健康环境时发生变化。”

“这比单纯抓到他,或单纯观察他的实验,都更有价值。”

张帅帅举手:“但这需要时间搭建平台、组建伦理委员会、制定数据交换协议。72小时不够。”

“所以我们先提出这个方案。”陶成文说,“如果危暐真的在乎科学,他会愿意等待一个更严谨的设计。如果他只是找借口拖延,他会拒绝。”

计划初步确定。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谁来和他说?”付书云问。

所有人都看向陶成文,但他摇了摇头:

“不。这次让张斌说。”

(四)傍晚六点:张斌的加密信——受害者家属的邀请

傍晚时分,张斌独自坐在修复中心的通讯室。面前的屏幕上是一个空白文档,光标闪烁。

陶成文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他:“你不需要现在写。我们可以帮你起草。”

“不。”张斌说,“这是我父亲的故事,应该由我来写。而且……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和他说话。”

他闭上眼睛,回忆起父亲葬礼那天——来的大多是单位同事,每个人都面色凝重,但很少有人真正哭泣。只有他,抱着骨灰盒,感觉整个世界都空了。母亲已经去世,父亲自杀,他25岁就成了孤儿。

但他也记得,葬礼结束后,一个陌生的老人找到他,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三千块钱和一张字条:“我儿子十年前也被骗自杀了。活下去,好好活。”

那三千块钱,是他当时唯一的温暖。

张斌睁开眼睛,开始打字:

“危暐教授:”

“我叫张斌,张坚的儿子。”

“你对我父亲的‘手术’持续了九个月,记录了两百多页笔记,收集了无数数据。但你不知道的是——他自杀那天早上,给我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吃早餐’。”

“他当时已经写好遗书,已经决定结束生命,但还是记得提醒我吃早餐。这在你那些‘异常数据’里,要怎么分类?”

“我恨过你,恨到想亲手杀了你。但经历了这么多后,我意识到:恨你改变不了什么。我爸回不来,我妈回不来,那2300万大部分也回不来。”

“所以我现在不恨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不是为什么选择我爸,那是算法决定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通过伤害别人来寻找答案?为什么不能通过帮助别人来寻找答案?”

“你说你想建立一个‘理想社区’,验证人性可以在健康的意义供给中向善。我理解这个想法。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用金钱招募贫民窟的人,当你用权力设定社区规则时,你还是在‘操控’,还是在‘实验’。”

“那不是真正的社区,那是你的新实验室。”

张斌停顿,喝了一口水,继续:

“我们有个提议。”

“在云海市,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真实的实验场——几千个普通人,在没有任何强制的情况下,自愿帮助陌生人,自愿重建信任。所有的数据都公开,所有的过程都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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