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信任蒸发(2/2)

又前进了三十米左右,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老式的转盘式门锁。门框与墙壁的结合处非常严密。

“发现一扇门。看起来很旧,锁死了。”付书云汇报,同时检查门周围,“没有发现明显的监控或电子设备。门缝里有微弱的气流,后面可能有空间。”

“能打开吗?”陶成文问。

付书云尝试转动门锁转盘,纹丝不动。锁芯可能锈死,或者需要钥匙。“需要强行破拆,动静会很大。”

就在这时,程俊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紧张:“付队,快回来!‘弦’的情况不对劲!”

付书云立刻退回岔路口。只见担架上的“弦”,身体正在轻微地、有节奏地颤抖,不是之前的痉挛,更像是一种高频的、抑制不住的战栗。她的脸色在头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脑电监护仪上,波形变得极其紊乱,各种频率的波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她的神经活动在剧烈波动!像是受到了强烈刺激,但外部环境没有明显变化!”程俊杰急道,“难道是……接近了那个‘标记’环境,触发了她大脑里的某种‘反应程序’?”

“后撤!退回主通道方向!”陶成文果断下令。

付书云和马文平立刻抬起担架,快速向主通道方向后退。就在他们退回到岔路口,准备转向主通道时,“弦”身体的颤抖骤然停止,脑电波也迅速平息下来,恢复成那种深度的抑制状态,仿佛刚才的剧烈反应从未发生。

这一幕证实了大家的猜测:“弦”的异常反应与环境变化密切相关。左边的岔路深处,那扇门后面,很可能存在与“园丁”实验环境相关的“标记”或设施!

“走主通道。”付书云不再犹豫,抬着担架踏入了水流声方向的黑暗。

他们刚刚进入主通道不久,后方左边岔路深处,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后,似乎隐约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某种机械结构启动或锁具转动的“咔哒”声,但在潺潺的水流声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

(四)油料骗局的“安全层”设计

在主通道积水中艰难前行的路上,为了平复刚才的惊悸,也为了更深入理解“园丁”这类对手可能采取的多层防御和诱导策略,话题再次回到张坚案,但聚焦于危暐在骗局中设置的“安全层”和“止损机制”。

付书云的案件追踪难点:

“我们后来发现,张坚案中,危暐团队至少设置了三层‘安全层’。”付书云的声音带着一种事后洞悉的寒意,“第一层,是张坚本人。他是直接操作者,所有表面证据都指向他‘违规操作’。一旦事发,他是最显眼的靶子,骗局的核心链条可以迅速与他切割。”

“第二层,是那家皮包公司和几个中间商。这些实体要么是空壳,要么负责人是身份伪造或遥控的‘替身’,随时可以抛弃。资金和油料通过他们流转,制造了复杂的追查路径,拖延时间。”

“第三层,也是最隐蔽的一层,是那个最终接收和消化油料的地下网络。这个网络本身是半地下的、有一定运行历史的非法体系,与危暐的骗局是‘合作’而非‘隶属’关系。危暐团队相当于向这个网络‘供货’,网络负责‘销售’和‘洗钱’,双方利益共享,风险在一定程度上分散。即使追查到网络边缘,也很难追溯到危暐。这个网络本身有它的生存法则和防御机制,不轻易暴露上游。”

“正因为这些‘安全层’,我们当初的追查才屡屡受挫。危暐就像一只藏在多层套娃最深处的蜘蛛,外面每一层都可以在必要时丢弃或引爆,保护核心。”

鲍玉佳的“黑皮书”印证:

“这完全符合‘黑皮书’里关于‘行动架构’的教条。”鲍玉佳补充,“危暐强调,任何有一定风险的‘项目’,必须设计成分层的、模块化的结构。直接执行层(如张坚)要与策划层隔离;资金、物资流转要通过多个‘缓冲账户’或‘中转节点’;最终的利益实现要依托现有的、稳定的灰色或黑色市场渠道,而不是自己从头搭建。这样,任何一层出现问题,都可以像壁虎断尾一样抛弃,保全整体。他称之为‘风险蜂窝化’。”

沈舟的现代演绎:

“‘园丁’和‘暗线’显然将这套逻辑运用得更加登峰造极。”沈舟在基地分析道,“‘渡鸦号’是一个可移动、可废弃的运输节点;庄园是一个有合法伪装、必要时可舍弃的安全屋;那家‘行为数据分析’公司可能是一个用来洗白技术和资金的‘缓冲实体’;而‘逻辑瘟疫’的传播,则利用了开放网络和自发模仿,几乎没有直接可追溯的‘策划层’。‘弦’作为‘样本’,本身可能也是一个‘蜂窝’——她的价值在于数据,一旦数据被提取或她失去控制,随时可以被‘废料回收’。刚才左边岔路那扇门后的反应,可能就是某种‘回收’或‘监控’机制的‘标记’。我们如果进去,可能就踏入了另一个精心设计的‘蜂窝’陷阱。”

这种认知让团队不寒而栗。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组织,而是一个高度适应性的、具有强大生存和防御本能的“暗黑生态”。每一个暴露的节点,可能都连接着更深、更隐蔽的层次,而核心的“园丁”及其终极目标,依然隐藏在迷雾最深处。

(五)水流与出口

主通道的水流声越来越大,积水也越来越深,渐渐没过了小腿。水流带着一股力量,推着人向前。空气更加潮湿阴冷,但似乎也多了些新鲜的流动。

“前面可能有出口!”马文平精神一振。

他们逆着水流,艰难地又前行了近百米。通道在这里转向,前方出现了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像是一个旧时的集水井或调节池。空间顶部很高,隐约有微弱的、非自然的光线从一侧的栅栏缝隙透入。那是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排水栅栏,外面似乎是夜晚的天空,能看到几颗稀疏的星星。栅栏锈蚀严重,但看上去比炉子里的铁栅栏更易处理。

更重要的是,栅栏外传来隐约的、规律的海浪拍岸声。

“是海边!出口可能在海岸堤坝或礁石区!”付书云兴奋道。

然而,没等他们靠近栅栏,程俊杰怀中的生命监护仪再次发出了低低的警报声。这一次,不是“弦”的脑电异常,而是她的心率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血氧饱和度也开始降低。

“不好!她的状况在恶化!低温、潮湿、颠簸……她撑不住了!”程俊杰声音发颤,“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进行急救!”

希望就在眼前,但“弦”的生命却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付书云和马文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他们迅速将担架抬到栅栏下方的干燥处。马文平取出破拆工具,开始全力对付锈蚀的栅栏螺栓。付书云则协助程俊杰,给“弦”注射强心剂,并采取一切可能的保暖和维持措施。

螺栓在工具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碎屑和锈片不断落下。外面海浪声阵阵,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掩盖这求生挣扎的声响。

基地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画面中那奋力破拆的身影和监护仪上跳动的、令人揪心的数字。

栅栏的最后一颗螺栓终于松脱。马文平和付书云合力,将沉重的圆形栅栏整个卸下。一股咸腥而强劲的海风立刻灌入,带着自由的寒意,也带着未知的风险。

栅栏外,是一片陡峭的、布满黑色礁石的海岸,下方几米处就是汹涌的海浪。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夜幕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没有追兵的迹象。

“接应组!报告你们的位置!”付书云对着通讯器低吼。

“我们在c预设点附近,看到你们了!海岸上方公路!我们下来接应!”接应组的声音传来。

没有时间寻找更好的路径了。付书云和马文平用绳索固定好担架,和程俊杰一起,连拖带拽,沿着陡峭湿滑的礁石,艰难地将“弦”向上方公路的方向运送。

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海浪在脚下咆哮,礁石锋利湿滑。程俊杰几乎是用身体护着“弦”和仪器。付书云和马文平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力维持着担架的平衡。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仿佛无比漫长。

终于,上方公路上射下几道车灯光柱,接应人员抛下了绳索和担架固定带。在众人的合力下,“弦”被安全地拉上了公路,迅速转移进一辆伪装成救护车的车辆。

付书云、马文平、程俊杰也相继爬了上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冰冷的雨水(或是汗水?)混合着海水,从他们脸上滑落。

车辆立刻启动,关闭所有灯光,悄无声息地驶入夜幕。

地下通道的出口,那个黑洞洞的栅栏口,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伤口,留在了陡峭的海岸礁石之间,很快又被海浪声淹没。

车内,程俊杰扑在“弦”身边,全力进行急救。药物注射,电击设备准备……“弦”的生命体征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坚持住……求你了,坚持住……”程俊杰喃喃自语,眼眶发红。

车外,城市向后退去。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暂告段落,但另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从地下带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濒危的生命,还有一个关于“信任蒸发”、“安全层”、“有限无限性”与“关键点”的沉重谜团。这个谜团的答案,或许就在“弦”那沉默而痛苦的大脑深处,等待着被唤醒,或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第八百五十六章,在海岸边的生死救援与对犯罪“安全层”的剖析中结束。团队历经艰险终于脱困,但“弦”命悬一线。危暐的幽灵和“园丁”的阴影在每一次抉择中闪现。下一章,急救与审讯将同步展开,“弦”能否苏醒?她的记忆将揭示什么?而“园丁”在失去“样本”后,又将如何动作?信任的裂痕与修复,将在更广阔的战场上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