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指尖的温度(1/2)
晨雾还没散尽,合作社后院的老槐树下已支起了两张绣绷。姜芸把半干的毛巾搭在颈间,指尖刚碰到绷上的素绫,就觉出一丝凉意——那是昨夜挑灯整理绣稿时,沾在布料上的露水凝结的。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镜台边缘那瓶首乌膏还敞着口,昨夜新增的白发比预想中更显眼,像冬雪落在青瓦上,触目惊心。
“姜姐。”清脆的敲门声伴着轻缓的脚步声,小满抱着个木盒站在门口,额角沁着细汗。她不会说话,只是把木盒轻轻放在石桌上,用手指了指盒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里亮得像盛着晨露。
姜芸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靛蓝土布,放着三枚锈迹斑斑的银顶针,还有一本线装的旧册子。“这是你外婆留下的?”她轻声问。小满用力点头,指尖在布面上快速划过,写出“外婆说,顶针认手”四个字。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是双不算漂亮却异常灵动的眼睛,此刻正牢牢盯着姜芸的手。
自从三天前在绣工大会上发现小满能通过触摸古绣感知针法,姜芸就把“绣娘二代”计划的重心放在了这个聋哑姑娘身上。灵泉水量日渐减少的事,她没对任何人说——修复那幅清末的“百蝶图”耗了她半月寿命后,她试过用灵泉水浸泡丝线,往日只需一盏茶就能提色的丝线,如今泡上两个时辰也只泛着淡淡的光泽,泉底那些模糊的民国文字,昨夜竟清晰了半句:“戊寅年秋,泉涸三分,匠心不继则……”后面的字迹又沉回了墨绿色的水影里。
“今天咱们练‘滚针’,”姜芸拿起一枚顶针,往小满手上套。银质的顶针带着体温,小满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缩回手,又立刻羞赧地伸了回来。姜芸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才发现这姑娘的手掌比同龄人道劲许多,指腹上嵌着细小的茧子,那是常年握针留下的印记。
滚针要的是“匀”,针脚需像春雨打在窗纸上,密而不叠,疏而不漏。姜芸捏着小满的手腕,带着她把针穿进素绫。丝线在布面上游走时,小满突然浑身一震,手指不受控制地顿了顿。姜芸松开手,见她正闭着眼睛,眉头微蹙,指尖在布面上轻轻摩挲,像是在触摸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怎么了?”姜芸递过纸笔。小满的笔速很快,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团:“有个老奶奶,在哭。”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那匹素绫是她特意从库房里找的,据说是民国年间苏州绣庄的存货,边角还绣着个模糊的“沈”字。她曾试着用灵泉浸润这匹布,却只看到一片晃动的水纹,从未有过小满这样的感知。“你还感觉到什么?”她追问着,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毛巾,颈间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下滑。
小满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她的手指再次抚过绣线,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许久,她才写下:“针脚断了,她很着急,好像有很重要的人要离开。”
风卷着槐树叶落在绣绷上,姜芸突然想起灵泉底那句没说完的话。她转身走进库房,从最里层的木柜里取出那幅“百蝶图”——就是这幅耗尽她半月寿命的绣品,蝶翅上的金线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滞涩。她把小满叫进来,让她轻轻触摸蝶翅的纹路。
小满的手指刚碰到绣品,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残缺的蝴蝶,旁边画着个小小的人影,然后用力划了道横线。姜芸蹲下来,顺着她的手摩挲绣品边缘,在一处磨损的针脚里,竟发现了半根细如发丝的银线——那不是她补上去的,是原绣者留下的。
“这是‘寄情针’,”姜芸的声音有些发颤,“老一辈绣娘会把心事藏在针脚里,懂的人能读出来。”她突然明白,灵泉的枯竭或许不是单纯的消耗,而是在提醒她什么。那些被遗忘的针法,那些藏在丝线里的情感,才是苏绣真正的根。
午饭时,厨房的张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姜姐,今早我看见李绣工往樱花社的人车里塞东西,好像是个布包。”姜芸夹菜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饭堂里埋头吃饭的绣工们。李绣工坐在角落,碗里的粥没动几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正是那天樱花社代表离席时,眼神躲闪的那个年轻绣工。
她没立刻发作,只是让张婶把那坛泡好的酸梅汤端出来。“天热,大家解解暑。”姜芸亲自给每个绣工盛汤,走到李绣工身边时,特意多放了两颗梅子,“小李最近练‘套针’很用心,指尖的力道都长了不少。”
李绣工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汤碗晃了晃,酸梅汤洒在桌角。她慌忙去擦,却把碗里的汤溅到了小满身上。小满没生气,反而递过自己的手帕,用手指在李绣工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写了“没事”两个字。李绣工看着小满清澈的眼睛,眼圈突然红了,端着碗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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