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寻找自己的名字身上。
毕竟,这可是省试!
在殿试已经不黜落的现在,只要省试名单上出现自己的名字,就等于是鲤鱼越龙门!
哪怕最终殿试只能排在最后一名,也是从此释褐,成为官人,再非布衣白身,享有无数特权。
正是因此,每次省试放榜,都是一场人性的考验。
中了的,有哭的,有笑的,甚至有疯的。
没中的,更是如此!
所以,人群之中,很快的就传出了欢呼声。
“呀!我中了!”
“九十三名!”
无数视线聚焦过去,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贡服的书生,在人群中手舞足蹈:“我中了!我中了!”
无数人看着这个幸运儿,眼中迸发着炽热的嫉妒。
尤其是那些认识此人的人。
“王道安!”
“直娘贼的,你怎么就中了?!你为何就中了?”
而在士子群的外围,立刻就有着闻到味道的鬣狗,循声而来。
这些穿着青衣,裹着头巾的家伙,是汴京城里的牙人。
他们远远的见到那士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喜色来。
四十多岁的新科进士?
肯定是没有去象姑馆的。
因为,象姑馆,只要年轻人。
所以,或许是一条漏网之鱼——每次科举都会有这样的漏网之鱼,然后被人捡了漏。
于是,便有人尝试着上前问道:“敢问官人,可有婚配?”
那人茫然的摇头。
于是,一声欢呼,十几个牙人就围了上去。
……
类似的事情,不时发生。
人群中的欢呼,此起彼伏。
更有着青年才俊,在确定自己中了后,立刻就被贵人家派来的司阍,直接带着人绑了就走——这都提前在象姑馆谈好了嫁妆,签了契书的。
只要考中,无论名次,婚约立刻生效,嫁妆也将如数奉上。
虽是演戏,但汴京人就爱看这个。
哪怕贾种民,也不例外。
何况,他看到了好几个他眼熟的,开封府吏员出身的年轻人,被曹家、杨家甚至向家、高家的人,绑了就跑。
“这些杀才!”贾种民笑骂着:“倒是机灵!”
外戚家的嫡脉,自然是不可能拿出来嫁人——除非能考进省试的前五十名,或者在殿试上挤进二甲。
但旁支女儿,却是有许多。
对外戚们来说,花上几千贯,嫁一个族女出去。
属于是投资。
将来,那进士官儿能出息最好。
不能出息,最少也能捞一个好名声。
比起卖女儿的宗室要好多了。
当然,进士官们也不亏。
当朝的执政曾布,不就是因为和向家是姻亲,所以,得到了向家的臂助,才能一路高升吗?
所以,贾种民对自己人能有个好姻缘,感到非常开心。
……
几家欢喜几家愁。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欢呼声越来越多。
人群中的气氛,也开始焦灼了。
很快的,可能也就一刻多钟吧。
围在榜前的人群里,就有人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呜……”
“呜呜呜……又未中矣!”
“吾又未中矣!”
贾种民看过去,却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贡生,毫无体面的蹲在地上,放声嚎哭。
贾种民呵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
五十多岁,还未从省试中杀出来。
等待他的,只有特奏名这一条路了。
随着这个老贡生的嚎哭,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掉下眼泪,失魂落魄的看着榜文,一次又一次的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李常宁,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他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在榜上找了一遍又一遍。
却始终没有他的名字。
耳畔的哭声,却越来越多。
李常宁的心绪,变得越发的不稳定。
在某个瞬间,李常宁内心的那根弦崩断了!
他猛地仰天怒吼:“今岁科举不公!”
“章贼、王贼、范贼,擅变祖宗取士之法!”
直接开始攻击,本该是座师的科举考官。
“诸公!”
“我欲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
“去景灵宫,哭列圣神灵!”
“有愿同去者否?!”
贾种民眯起眼睛,看向李常宁的方向。
“这就开始了?”贾种民冷笑两声。
然后,他认出了李常宁——没办法,李常宁太有名了。
他是开封府人士,从嘉佑年间就开始了科举之路。
早在贾种民参加科举的那一年,李常宁就已是科举的老兵。
至今三十余年,历四代天子,年近花甲,依旧不能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