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风云(二)(1/2)
驴车在弥漫着鱼腥、菜叶腐味与汗臭的菜市场里颠簸穿行,轮轴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几次急转弯后,车子猛地一拐,钻进一条堆满垃圾和废弃建材的江边小路。
直到四周只剩下江风穿过芦苇的呜咽声,以及毛驴疲惫而粗重的喘息,刘小利才终于无声地、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冷汗早已浸透内衣,贴在背上,冰凉黏腻。
他掀开压在身上的烂菜叶,侧头看去。
那名中年人——刘小利心里已默默称他为“绸衫客”——仍旧侧躺在车板上,右手死死按着左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月光透过破草席的缝隙,映出他惨白的脸色。
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睁着。
警惕、冷静,像一把还未归鞘的刀。
呼吸粗重,却没有慌乱。
是个狠角色。
刘小利在心里再次确认。
驴车在一处半塌的废弃渔棚旁停下。这里远离主路,江岸荒凉,只有芦苇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绸衫客用手臂撑起身体,咬牙挪下车,靠着一根腐朽的木柱坐下。从头到尾,他没发出半声呻吟,可额头滚落的冷汗与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毫不掩饰那几乎撕裂神经的疼痛。
“肩膀中弹。”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平稳得像在陈述一桩与己无关的事实,“子弹穿出去了,没留在里面。骨头……可能擦到了。”
刘小利跳下车,蹲在他面前,借着月光查看伤口。
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狰狞的血洞翻卷着皮肉,泥土与草屑黏在血迹里。出血不少,但的确没有弹头残留的迹象。
“得赶紧止血。”刘小利低声道,“不然失血过多,或者感染,都不是闹着玩的。”
他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跑到江边用冷水反复搓洗,又匆匆折返,开始为绸衫客清理伤口。
动作谈不上专业,却足够仔细。
绸衫客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看着。月光下,那目光深邃而审慎,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落到手中的、用途未明的筹码。
“你这仇家……”刘小利一边包扎,一边试探着低声说道,“挺下本钱。”
绸衫客嘴角牵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不是仇。”
他纠正,语气平淡,“是买卖没谈拢。有人想黑吃黑,吞了那批货。”
买卖。货。
刘小利心头一跳:“那批药?”
绸衫客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淡淡道:“紧俏东西,谁都想要。”
停了一瞬,他补了一句:“今晚,多谢。”
“碰巧。”刘小利摆摆手,打了个并不牢靠的结,“但你这伤,光这样不行,得找大夫,用消炎药。”
绸衫客低低应了一声,闭上眼,像是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倾听四周。
下一刻,刘小利也察觉到了。
远处,有脚步声。
零散,却迅捷,踩在湿泥与芦苇间,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受过训练的节奏。
刘小利猛地起身。
绸衫客抬起右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几个黑影从芦苇丛中无声钻出,迅速靠近渔棚。他们穿着与先前黑衣护卫相似的短打,眼神精悍,动作利落。
看清绸衫客肩上的包扎后,几人脸色骤变,齐齐单膝跪地。
“金爷!”
领头者压低声音,难掩惶恐,“属下来迟!您受伤了!”
金爷。
刘小利心头猛地一震。
这个称呼,在桐山码头、货运乃至走私行当里,从来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担得起的。他几乎立刻想起坊间那些半真半假的传闻——洪门在桐山的话事人,似乎正是姓金。
绸衫客——金爷,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稳如磐石。
“无妨。”
语气听不出情绪,“皮肉伤。”
他看向领头者:“事情办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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