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弃履断发·寒门抉择(1/2)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皮肉,狠狠扎进了骨髓!谢昭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冰海的烧红铁块,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恐怖的吸力并非来自下方,而是来自前方——那个翻涌着恶臭黑气的溺亡归墟节点!它像一个贪婪的巨口,猛地将扑向规则真空区的几人狠狠“吸”了过去!

“呃啊!” 王狗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就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狠狠撞在谢昭背上。

“抓紧!” 谢昭在极致的冰冷和窒息感中嘶吼,反手死死抓住了王狗儿的胳膊。赵大、陈铁柱、孙三娘抱着女娃,如同被卷入湍急暗流的浮木,身不由己地被吸力裹挟着,撞向那片翻涌的黑气!

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发生。

撞入黑气的瞬间,并非撞击实体的剧痛,而是一种诡异的…穿透感。

如同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饱含绝望怨念的水膜。耳边是无数溺亡者濒死的哀嚎、绝望的诅咒、不甘的叹息,混合成震耳欲聋的精神噪音,疯狂冲击着意识!秽气种子枯竭带来的裂痛被这怨念噪音无限放大,谢昭眼前一黑,几乎彻底失去知觉。

但左手掌心,那块被烈焰灼烧得滚烫、此刻却紧贴在冰冷黑气上的洛神残片,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这灼痛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昏沉的意识!

“啊!” 谢昭发出一声闷哼,被剧痛强行唤回一丝清明!

灰黑色的视野碎片在剧痛刺激下艰难地拼凑起来。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一条狭窄、扭曲、完全由粘稠黑水和惨白色怨念锁链构成的诡异通道!通道壁如同蠕动的肠道,不断挤压、收缩,散发出浓烈的死亡气息。那股恐怖的吸力,正拖拽着他们在这条死亡肠道中飞速穿行!

而他左手紧握的洛神残片上,那被火焰焚烧后残留的、微弱却异常精纯的乳白色规则气息,此刻正如同落入滚油的水滴,与周围浓烈的溺亡怨念发生着剧烈的冲突!

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在精神层面炸响!残片周围的粘稠黑水剧烈沸腾、蒸发!那些缠绕挤压过来的惨白色怨念锁链,如同被烙铁烫伤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啸,猛地扭曲退缩!

这枚饱含文明精粹却又被烈焰“净化”过的残片,在这纯粹的死亡怨念通道中,竟成了短暂的辟邪之物!它硬生生在粘稠的死亡洪流中,撑开了一个勉强容纳几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气泡”!

“跟着我!别松手!” 谢昭强忍着左手被规则力量反复灼烧的剧痛和大脑撕裂般的眩晕,嘶哑地吼着。他将左手死死前伸,让那枚燃烧着微弱白焰(规则层面的对抗光焰)的残片充当破冰的船首像,艰难地在这死亡通道中“开辟”道路!

赵大、陈铁柱等人虽然看不到灰黑视野中的景象,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拉扯他们的恐怖吸力似乎被某种力量短暂地“推开”了一点,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怨念尖啸也减弱了些许。他们死死抓住彼此,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紧跟着谢昭在黑暗中翻滚、冲撞。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左手掌心的灼痛越来越剧烈,那枚残片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也在怨念的持续侵蚀下迅速黯淡。谢昭感觉自己像举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在沸腾的油锅中艰难前行。

终于!

前方粘稠的黑暗猛地一空!

噗通!噗通!噗通!

几人如同被呕吐出的残渣,狠狠摔在一片冰冷湿滑的泥地上!刺骨的寒意和新鲜的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水汽)瞬间涌入肺腑,呛得他们剧烈咳嗽起来。

出来了!

谢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贪婪地呼吸着。左手掌心传来钻心的剧痛,他低头看去。那块洛神残片已经消失不见,只在掌心留下一块焦黑卷曲、边缘带着灼烧血痕的印记,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残片蕴含的最后一丝规则力量,在穿越归墟节点的最后关头彻底耗尽,化为了保护他们穿过死亡通道的余烬。

秽气种子的枯竭感依旧,大脑的裂痛稍有缓解,但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让他几乎无法动弹。他艰难地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长江南岸一处相对平缓的滩涂。脚下是冰冷的淤泥和粗糙的砂石,浑浊的江水在不远处拍打着岸线。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但比起浮桥上那纯粹的黑暗和绝望,这里至少有了些许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淤泥的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陆地的草木气息。

身后,那片翻涌着黑气的江面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墨色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臭和不祥。浮桥、厮杀、鹰狼、溺尸…都被隔绝在了那片死亡水域之后。

他们…真的…渡过来了?

“咳咳…咳咳咳…” 赵大吐出一口带着泥浆的浊水,挣扎着坐起来,独眼警惕地扫视着陌生的滩涂,“李…李头儿…这…这是南岸?”

“应…应该是…” 陈铁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他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孙三娘。孙三娘怀里的女娃气息微弱,小脸青紫,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呜…呜呜…我们…我们没死…” 王狗儿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他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眼泪混合着泥水往下淌。

短暂的庆幸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和冰冷淹没。没有人欢呼,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渡江的代价太大了。十人的河间什,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人,外加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娃。饥饿、寒冷、伤痛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因为抵达南岸而有丝毫缓解。

“清点…东西…” 谢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强撑着坐直身体,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同伴。

结果令人绝望。

武器:赵大那把豁口的柴刀还在,陈铁柱腰间别着一根削尖的硬木棍(之前浮桥上捡的防身用),王狗儿怀里揣着两块尖锐的石片。这就是全部。

食物:之前分发的、刮掉霉斑的糟糠饼早已在渡江的混乱中丢失殆尽。

衣物:全都湿透,沾满泥浆,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御寒。

财物:零。

真正的赤贫如洗,身无长物。

就在这绝望的沉默中——

“呜…娘…冷…饿…” 女娃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小猫哀鸣,却比江风更刺骨。

孙三娘紧紧抱着孩子,泪水无声滑落,眼神空洞。她知道,孩子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喧哗声从滩涂上游不远处传来。只见几十个和他们一样狼狈不堪、刚刚从不同方向挣扎上岸的流民,正被一群身穿半旧皮甲、手持长矛和环首刀的甲士驱赶着,聚集到一片稍高的土坡下。

那些甲士的装备虽然不算精良,但神情倨傲,眼神冰冷,看着这群如同烂泥里爬出来的流民,如同看着一群令人厌恶的蛆虫。他们的甲胄样式和武器制式,明显带着北方士族私兵的印记。

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锦缎长袍却沾满泥点、神情同样倨傲的管事模样的人,站在土坡上,手里拿着一个皮鞭,正对着下方瑟瑟发抖的流民训话,声音尖利而刻薄:

“…都听好了!此乃建康卫戍,王刺史麾下!奉刺史大人钧令,收拢南渡遗民!尔等能苟活至此,已是天恩浩荡!”

他手中的皮鞭虚指人群,语气充满了施舍和不耐烦:

“按规矩!凡入南岸者,需缴纳入籍钱粮!无钱无粮者,以劳力相抵!妇孺老弱,需有亲族具保,方可登册!无保者…哼!” 他冷哼一声,皮鞭在空气中抽出一声脆响,意思不言而喻。

“入籍钱粮?”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中年流民忍不住悲呼,“官爷!我们一路逃难,胡骑追杀,能活着过来已是万幸!哪里还有钱粮啊!”

“是啊官爷!行行好吧!”

“孩子快饿死了!求求您给口吃的吧!”

哀求声此起彼伏。

“聒噪!” 山羊胡管事脸色一沉,皮鞭猛地指向那个带头哀求的中年流民,“刁民!不知感恩!扰乱秩序!来人!给我叉出去!”

两名甲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不由分说,用长矛杆狠狠将那中年流民打倒在地,拖死狗般拖到滩涂边缘,一脚踹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啊——!” 惨叫声和落水声瞬间掐灭了所有哀求。流民们惊恐地看着在江水中挣扎沉浮的同乡,噤若寒蝉,眼中只剩下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山羊胡管事满意地看着下方死寂的人群,捋了捋胡须,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没钱没粮?有力气也行!看见那边林子没?” 他皮鞭指向远处一片黑压压、弥漫着不祥雾气的原始丛林,“去!伐木!采石!为大军修筑营寨壁垒!一日劳作,换一日口粮!妇孺?有亲族男子具保出力者,可领半份稀粥!无保者…哼,自求多福吧!”

冰冷的规则如同枷锁,在踏上南岸的第一时间就套上了流民的脖颈。缴纳入籍钱粮?对于这群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寒门流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剩下的路只有一条:像牲口一样,用命去换一口吊命的吃食。而妇孺,尤其是像孙三娘这样带着幼童、没有成年男性亲族“具保”的,直接被划入了“无保者”的行列,连做苦力的资格都没有,等待她们的只有冻饿而死或被遗弃!

“狗日的!” 赵大独眼喷火,死死盯着土坡上那个山羊胡管事,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暴起,“这他妈是南岸?这是另一个阎王殿!”

陈铁柱沉默地看着孙三娘怀中气息奄奄的女娃,又看看那片被不祥雾气笼罩的丛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王狗儿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谢昭破烂的衣角。

孙三娘抱着孩子,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神彻底灰暗下去。没有亲族具保…她和孩子…完了。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地底雷鸣、却又带着刺耳金属摩擦和岩石崩裂的巨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惨绿色光柱,猛地撕裂了南岸阴沉的天空!巨大的光幕在江岸上空展开!

平安京!

光幕呈现的并非想象中的樱花与宫殿,而是一片被扭曲的、暗紫色雾气笼罩的古老宅院。精致的庭园此刻如同鬼蜮,嶙峋的怪石如同蹲伏的妖魔,干涸的池塘里漂浮着惨白的纸灯笼。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陈腐的线香、血腥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光幕的焦点,锁定在宅院回廊的尽头。一个穿着染血狩衣、身形略显单薄、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男子,正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正是大和天选者——安倍晴川!

他的状态极其诡异。周身缭绕着一层薄薄的、如同流动水银般的惨绿色光晕,光晕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扭曲的符文在闪烁、游动。他的双手以一种极其复杂、带着某种病态美感的姿势结印,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惨绿气息。他的眼神空洞,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另一个冰冷、非人的世界,仅存的理智如同蛛丝般纤细脆弱。

而在安倍晴川的对面,回廊的阴影深处,一个模糊的、穿着华丽十二单衣的女子虚影若隐若现。虚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毒和悲伤,长长的黑发无风自动,如同无数毒蛇在阴影中游弋。虚影的脚下,散落着几件破碎的、沾满污秽的…木屐和衣物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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