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种子的约定(1/2)

第88章:种子的约定

传习舍的油灯跳了跳,将阿里临摹回鹘文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极了西域草原上随风摇曳的芨芨草。他手里的狼毫笔蘸着松烟墨,在宣纸上写下“回生草”三个回鹘文,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秋雨,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桌案上摊着汤姆从巴黎寄来的信,信里夹着片干枯的青蒿叶,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像被海风啃过似的。

“你看汤姆师兄写的,”阿里用笔尖点了点信纸,“巴黎的青蒿开花时,花茎会朝着东南方倾斜,他们说那是在回望中原呢。”

阿桂正用细麻绳把南洋的伽罗木碎末串成小袋,闻言凑过来看,鼻息间立刻萦绕起清冽的香气:“苏娘师姐也说,南洋的海风藤缠着椰子树生长时,藤蔓总朝着西北方绕,像是在往中原的方向爬。”他手里的麻绳不小心打了个结,解了半天也没解开,那结倒越收越紧,像个不肯松开的拳头。

阿里放下笔,帮他解结:“这就像医道,看着缠成一团,其实自有章法。你看这结,得找对纹路才能解开。”他指尖轻巧地挑动麻绳,那顽固的结竟“啪”地散开,变成两股柔顺的线。阿桂恍然大悟:“难怪你学西域的接骨术那么快,原来你把骨头的纹路当绳结看了!”

正说着,叶璃抱着一摞书推门进来,袖口沾着些泥土,像是刚从药圃回来。“新刻的《异域草药图谱》印好了,你们拿去分发给学徒们。”她把最上面那本递给阿里,封面用靛蓝染过,摸上去带着粗粝的质感,像西域的羊皮袄,“这封面是用塞北的狼尾草汁染的,遇水不褪色,适合带在身上。”

阿里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回生草与三七的插画:回生草的紫红色叶片上沾着沙粒,三七的绿色叶片上挂着晨露,两种草的根在泥土下紧紧交缠,分不清彼此。画旁用小字注着:“沙漠之草与山地之草,相遇即共生。”他忽然想起西域老者说的故事——当年石头在塞北教他们接骨时,总把回生草嚼碎了敷在患者伤处,再用三七包扎,说这样“沙漠的韧劲能撑住骨头,山地的温和能护着皮肉”。

“叶馆主,”阿桂指着图谱里的伽罗木,“苏娘师姐说伽罗木做的药枕,得垫中原的桐木底板才不硌人,这也是共生吗?”

叶璃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各地寄来的种子,你们拿去种在药圃最东边的空地上。”布包一打开,露出五颜六色的种子:巴黎青蒿种带着淡淡的酒香,是汤姆用葡萄酒泡过的;南洋海风藤种裹着层海盐,摸上去潮乎乎的;西域回生草种混着细沙,颗颗饱满;还有东瀛医者托人带来的艾草种,带着股清苦的药味。

“为什么非要种在东边?”阿桂捏起颗海风藤种,海盐在指尖化了,留下点涩味。

“因为东边是第一缕阳光照到的地方。”叶璃望向窗外,秋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里透出点微光,“你看那些在西洋扎根的中原种子,不都是朝着东方生长吗?种子总得有个念想,才长得精神。”

阿里想起汤姆信里的话:巴黎的青蒿总朝着日出的方向倾斜,像是在计算着回中原的路。他小心地把回生草种揣进怀里,仿佛怕体温把种子焐醒,又怕力气大了捏碎它们——这些种子里藏着太多故事:西域商队的驼铃声、南洋渔民的号子、巴黎医学院的钟声,还有中原药圃的晨露。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药圃东边的空地已被翻整过,土块被碾得细碎,混着去年涨潮留下的贝壳碎片,在微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阿桂拿着小锄头挖坑,每一锄下去都能翻出些奇异的东西:半片青花瓷片(许是早年商船失事留下的)、几颗褪色的玛瑙珠(西域的商队总爱用这个记账)、还有块磨损的铜罗盘(指针早已失灵,却固执地指着东方)。

“这些东西埋在土里,倒成了种子的伴儿。”阿桂把碎片捡出来,摆在田埂上,像在搭一座微型的山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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