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李严(2/2)
从权力结构来看,刘备任命诸葛亮为丞相,主管行政与内政;任命李严为中都护,主管军事并镇守永安,形成了“政由葛氏,军由李氏”的制衡格局。永安作为蜀汉东部门户,紧邻东吴,战略地位至关重要,由李严镇守可防范东吴突袭。同时,刘备此举也有平衡益州本土势力与荆州外来势力的考量:诸葛亮代表荆州集团核心,李严则兼具荆州出身与益州治理经验,能得到双方认可。
后主刘禅继位后,于建兴元年(223年)加封李严为都乡侯,假节,加授光禄勋,进一步巩固其地位。建兴四年(226年),李严升任前将军。此时诸葛亮准备进驻汉中,为北伐做准备,遂将后方事务托付给李严,并命其从永安移驻江州(今重庆渝中区)。江州作为连接益州腹地与永安的战略枢纽,李严在此驻扎既可统筹后方军事,又可支援汉中前线。诸葛亮还任命征西将军陈到接替李严镇守永安,且“统属严”,进一步强化了李严的军事指挥权。
这一时期的李严,达到了政治生涯的巅峰。他身兼前将军、光禄勋等职,封都乡侯,假节,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与诸葛亮同受托孤之命,成为蜀汉政权中仅次于诸葛亮的二号人物。刘备的信任与重用,为李严提供了施展才能的广阔舞台,但也让他对权力的欲望不断膨胀。
将相失和:权力漩涡中的矛盾激化
李严与诸葛亮的矛盾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随着蜀汉政治局势的发展逐渐激化。二人虽同为托孤大臣,但在政治理念、权力诉求与治国方略上存在根本分歧,这些分歧最终演变为不可调和的冲突。
建兴四年(226年),诸葛亮准备出兵汉中,为北伐曹魏做准备,希望调李严率军前往汉中镇守。这一安排本是出于北伐大局的考虑,汉中作为北伐前线基地,需重臣镇守。但李严却“穷难纵横,无有来意”,极力推脱不去,反而提出“分五郡为巴州,求为巴州刺史”的要求。当时蜀汉仅辖益州一州,李严要求设立巴州并担任刺史,实则是想与诸葛亮分庭抗礼,形成“益州牧诸葛亮、巴州刺史李严”的二元权力结构。诸葛亮认为此举会破坏蜀汉政权的统一,遂拒绝了李严的请求,二人之间首次出现公开裂痕。
此前,李严还曾做出过更令诸葛亮警惕的举动。他曾私下劝诸葛亮“宜受九锡,进阶称王”,九锡是古代帝王赐予诸侯大臣的最高礼遇,通常被视为篡权的前兆。诸葛亮对此极为反感,在回信中严词驳斥:“若灭魏斩叡,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兴复汉室的决心,也暗含对李严的警示。李严此举究竟是真心劝进还是试探诸葛亮的野心,已无从考证,但无疑加深了二人之间的猜忌。
蜀汉大臣陈震对李严的为人早有察觉。他在出使东吴前,私下对诸葛亮说:“李正方腹中有鳞甲,乡党以为不可近。”“腹有鳞甲”是比喻李严心胸险恶、狡诈多变,劝诸葛亮多加提防。诸葛亮此时虽已察觉李严的问题,但考虑到“大事未定,汉室倾危,伐平之短,莫若褒之”,为了北伐大业,仍选择对李严隐忍包容,希望能“相忍为国”。
建兴八年(230年),曹魏大司马曹真率军三路进攻汉中,蜀汉面临严峻的军事压力。诸葛亮再次要求李严率两万人马驰援汉中,李严却再次表现出抵触情绪,甚至“更成巧说,帝司马懿等开府辟召”,私下传言司马懿等人已设置官署诱降他,暗示自己可能叛降曹魏。诸葛亮深知李严的用意,为了换取他的配合,只得做出妥协:一方面上表后主,升任李严为骠骑将军,满足其对官位的渴求;另一方面任命李严的儿子李丰为江州都督,接替李严掌管江州军务。在得到这些优厚条件后,李严才最终率军北上汉中。
抵达汉中后,诸葛亮任命李严以中都护身份“署丞相府事”,将丞相府的日常事务托付给他,给予其极高的信任与权力。“朝廷上下皆怪亮待平之厚”,而诸葛亮的真实想法是“以明公业,未得遂志,且不可以魏延、杨仪之小忿,而失社稷之大计”,希望以包容换取李严的合作。但诸葛亮的退让并未换来李严的悔改,反而让他更加骄纵,为日后的粮运事件埋下了伏笔。
值得注意的是,李严在这一时期还存在个人品行上的缺陷。他自视甚高,“护军辅匡等年位与严相次,而严不与亲接”,不愿与同僚往来;在江州任上时,与属下牙门将王冲发生摩擦,导致王冲因惧怕被诬陷而叛逃降魏。这些行为不仅破坏了官场风气,更削弱了蜀汉政权的内部凝聚力。
粮运之祸:身败名裂的政治终结
建兴九年(231年),诸葛亮发动第四次北伐,率军进攻祁山,与魏将司马懿、张合率领的魏军相持于祁山一带。此次北伐,诸葛亮任命李严(此时已改名为李平)负责督运粮草,保障前线供给。粮草是军队的生命线,尤其是在远离后方的北伐战场,粮运的通畅直接决定着北伐的成败。诸葛亮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李严,既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也是对他的最后考验。
然而,天公不作美,“秋夏之际,值天霖雨,运粮不继”。连绵的大雨冲毁了蜀道,导致粮草无法按时送达前线。面对这一困境,李严本应及时向诸葛亮如实汇报情况,商议对策,但他却采取了欺上瞒下的做法。他首先派遣参军狐忠、督军成藩前往前线拜见诸葛亮,“宣旨令退军”,告知诸葛亮因粮运不济,需率军撤退。诸葛亮在得知粮草无法供应后,为避免军队陷入断粮困境,只得下令撤军。
但在诸葛亮撤军后,李严却上演了一出颠倒黑白的闹剧。他首先故作惊讶地对朝中大臣说:“军粮饶足,何以便归?”将粮运不济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而暗示诸葛亮撤军是延误战机。随后,他又上奏后主刘禅,谎称“军伪退,欲以诱贼与战”,将撤军说成是诱敌深入的战术安排,企图掩盖自己督运粮草不力的罪责。为了进一步推卸责任,他甚至想“杀督运岑述以塞责”,嫁祸于下属。
李严的这些行为看似周密,却忽略了诸葛亮对政务的严谨态度。诸葛亮在撤军后,收集了李严前后发出的所有书信、奏疏,发现其言辞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李严“辞穷情竭,首谢罪负”,无法再进行狡辩,只得叩头认罪。
诸葛亮见李严不思悔改,反而欺君罔上,终于忍无可忍,当即上表后主刘禅,历数李严的罪状。奏疏中详细列举了李严的三大罪状:一是“受恩过量,不思忠报,横造无端,危耻不办”,接受先帝与后主的厚恩,却不思报效,反而制造事端;二是“欲因临事讨取,谓臣言‘九锡’,臣答言‘若灭魏斩叡,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虽十命可受,况于九邪’”,此前怂恿自己受九锡、进王位,包藏祸心;三是“督运粮谷,而阳郭驿马,使兵不得时赴,断截军粮,令三军困弊”,此次督运粮草不力,反而欺上瞒下,导致北伐功败垂成。诸葛亮在奏疏中痛陈:“若事稽留,将致祸败,是臣不敏,言多增咎。”恳请后主依法严惩李严。
后主刘禅接到奏疏后,召集朝臣商议,最终采纳了诸葛亮的建议,“废平为民,徙梓潼郡”。李严被剥夺所有官职、爵位,流放到梓潼郡(今四川梓潼),从一位托孤重臣沦为平民,其政治生涯彻底终结。这一判决既是对李严个人罪行的惩处,也是诸葛亮整肃朝纲、维护蜀汉政权稳定的必然举措。
李严被流放后,诸葛亮并未株连其家人,反而对李严的儿子李丰予以重用,任命他为丞相府参军,负责管理后方事务,并写信告诫李丰:“吾与君父子戮力以奖汉室,此神明所闻,非但人知之也。表都护典汉中,委君于东关者,不与人议也。谓至心感动,终始可保,何图中乖乎!”既表达了对李严的失望,也希望李丰能吸取教训,忠心报国。这种处理方式既体现了诸葛亮的公正,也展现了他“赏罚分明”的治国理念。
郁郁而终:悲剧命运的历史回响
被流放梓潼郡后,李严并未完全绝望,他始终抱有被重新起用的期望。在他看来,诸葛亮虽然严惩了他,但并未将事情做绝,且重用了他的儿子李丰,这或许是诸葛亮给自己的机会。他深知蜀汉政权中,唯有诸葛亮具备不计前嫌、重用人才的胸襟与权力,也唯有诸葛亮了解自己的才能。因此,他在流放期间“常冀亮当自补复”,等待着诸葛亮召他复出的消息。
建兴十二年(234年),诸葛亮发动第五次北伐,率军进驻五丈原,与司马懿率领的魏军展开对峙。
面对司马懿的坚守不出,诸葛亮最后积劳成疾,病逝于五丈原。
消息传到李严耳中;李严哀叹道:“丞相因病亡故,吾无复起之机也!”
可见只有诸葛亮有爱惜他的才干及宽容他的雅量,其余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