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刘阿斗励精图治 闻鸡起舞惊众人（2/2）
“奴……奴婢在！”黄皓一个激灵，慌忙躬身。
“命汝速去搬出皇宫秘阁珍藏的所有文献、典籍、史书、兵书、政论！《尚书》《左传》《孙子兵法》《商君书》……
只要是圣贤之作，治国之道，统统搬来！吾自今日起，每日都要诵读、誊写、研习！立刻！马上去办！迟误一刻，汝便自去领十杖！”刘禅的命令不容置疑。
黄皓被这连珠炮般的命令砸得晕头转向，看着刘禅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他再不敢多言一句，慌忙应诺，连滚爬爬地招呼着几个同样吓傻了的侍从，跌跌撞撞地朝着皇家藏书秘阁的方向奔去，背影狼狈不堪。
刘禅收回目光，继续对着剑谱揣摩练习，直至朝阳初升，方才收剑归鞘。他随意在宫人端来的水盆中净了手，又匆匆啃了几块简单的点心，便大步走向御书房。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补上荒废的时光，汲取治国的智慧。
御书房内，光线明亮。黄皓等人已战战兢兢地将大批竹简、帛书搬运过来，堆满了书案和旁边的几案。
《战国策》的纵横捭阖，《盐铁论》的经济之辩，《韩非子》的峻法权术，《吕氏春秋》的包罗万象……
这些承载着先贤智慧的典籍，此刻在刘禅眼中，不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救国的良方，强国的基石。
宫女春娥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研墨、添灯，看着太子殿下专注而肃穆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刘禅沉下心来，拿起一卷《吕氏春秋》，准备细细研读。然而，当他翻开厚重的书页时，几张轻薄却色彩鲜艳的帛画，赫然夹在其中！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却是几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以各种不堪入目的姿态行那苟且之事，正是所谓的“春宫秘戏图”！
一股怒火“腾”地直冲刘禅顶门！肯定又是黄皓！这个狗奴才！自己刚刚严令禁止玩乐，他竟敢用如此龌龊下流之物来试探、诱惑自己！简直是罪无可恕！
“春娥！立刻差人，把黄皓给吾押过来！”刘禅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不多时，黄皓被两名侍卫带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惧，但看到刘禅手中的帛画，又习惯性地堆起那副谄媚讨好的笑容，凑上前来：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奴婢该死，定是下面人收拾时不小心夹带了进去……殿下，今日天气甚好，微臣知道一处极好的所在，清幽雅致，有温泉活水，最是解乏怡情，定能让殿下筋骨舒泰，其乐无……”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断了黄皓的话！刘禅盛怒之下，用尽全力的一掌，抽得黄皓原地转了小半圈，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混账东西！”
刘禅指着他的鼻子，厉声怒骂，“汝不是早已净身，断了那孽根了吗？为何满脑子仍是这些污秽不堪的下流勾当？
心思龌龊，屡教不改！留你何用？”他抓起那几张春宫图，看也不看，径直扔进旁边取暖的炭火盆中。火焰“呼”地一声窜起，瞬间将那精美的淫画吞噬，化作一缕青烟和焦臭。
“来人！”
刘禅的声音冰冷如铁，“黄皓秽乱宫闱，蛊惑太子，罪不可赦！重责廷杖十下！打完后，立刻发配出宫，去皇庄做最苦最累的杂役！永世不得回宫！若再让吾在宫中见到此人，尔等同罪！”
侍卫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上前架起瘫软如泥、涕泪横流、哀嚎求饶的黄皓，拖了出去。殿外很快传来沉闷的廷杖声和黄皓杀猪般的惨叫。刘禅充耳不闻，面沉似水。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清除身边的奸佞，树立自己的威严，是励精图治的第一步。他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强迫自己沉入那些艰深的文字之中。
一个时辰过去，誊写诵读《韩非子》的艰深法理，让刘禅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眼前金星乱冒，握笔的手腕酸痛不已。
治国理政的学问，字字千钧，远非昔日的斗鸡走狗可比。他深切地体会到，要想真正做一个励精图治、不负祖宗社稷的“人”，是何其艰难！
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懈怠之心几欲抬头。刘禅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不行！绝不能重蹈覆辙！必须时刻警醒！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舔尝苦胆？此法过于酷烈，且不讲卫生，恐伤身体。他灵机一动。
“春娥，传膳。给吾上一盘清炒苦瓜，再加一碟凉拌的……马齿苋或荠菜即可。”
他吩咐道。很快，简单的菜蔬被端了上来。
刘禅夹起一大块苦瓜放入口中，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舌尖猛烈炸开，直冲脑门，让他瞬间皱紧了眉头，几乎要吐出来。
但他强忍着，硬是咀嚼着咽了下去。野菜的粗糙和微涩也紧随其后。
这滋味，比任何说教都更能提醒他——安逸是毒药，苦难是良药！唯有常怀忧患，尝得苦楚，方能不忘耻辱，砥砺前行！
这还不够！还需要更直观、更强烈的刺激。刘禅的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墙壁。
“来人！”他再次下令，“去寻宫中最好的画师！命其立即绘制两幅画像——前将军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
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张飞张翼德！要绘出二位将军生前的威武雄壮、忠勇无双之态！画成之后，即刻悬于吾之书房与寝殿之内！”
此令一出，侍从们面面相觑，私下里议论纷纷。在皇宫内院、太子居所悬挂已故大将、尤其是死状甚为惨烈的关羽、张飞的画像？
这……这也太不吉利了！未免有些晦气啊！连太子妃张氏听闻后，也委婉地表示了疑虑。
刘禅明白众人的担忧，但他心意已决。他召集了身边近侍和不解的张氏，指着刚刚悬挂好的两幅画像——画中关羽面如重枣，长髯飘拂，丹凤眼不怒自威；张飞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气势逼人。他朗声道：
“诸卿有所不知。吾二叔云长公，义薄云天，威震华夏；三叔翼德公，勇冠三军，忠义无双。此二位叔父，生前乃国之干城，万夫莫敌！
其英魂所聚，浩气长存，百邪不侵！悬挂于此，非但不晦气，反而是极佳的辟邪镇宅之灵像！妖魔鬼怪见了二位叔父的神威，焉敢近前？”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目光扫过众人：
“更重要的是，此二像悬于眼前，吾每日观之，便如闻二位叔父在侧时时警醒：
莫忘荆州之耻！莫忘桃园之义！莫忘汉室之危！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此乃吾自勉自砺、戒骄戒躁之明镜！岂能以世俗之‘晦气’论之？”
众人听了太子这番鞭辟入里、情理兼备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殿下用意如此深远！
不仅是为了辟邪，更是为了以先烈的英灵与忠义精神，时刻激励自身奋发图强！这哪里是晦气？分明是镇国护身的正气！
“殿下深谋远虑，睿智非凡！臣等愚昧，不及殿下万一！”众人纷纷心悦诚服，由衷赞叹。
从此，关羽、张飞这两位生前威震天下的“武将”画像，便作为具有特殊意义的“门神”，不仅在刘禅的东宫流传，其“辟邪镇宅、忠义护国”的寓意更在蜀汉宫廷内外悄然传开，为后世华夏大地上门神信仰的形成埋下了重要伏笔，此乃后话。
数日后，刘禅再次颁布了一道令人震动的命令：大幅裁减太子东宫的一切吃穿用度！珍馐美味换成了寻常菜蔬，华服锦绣换成了素色布衣，不必要的摆设、玩物一律撤去。
节省下来的钱帛粮米，源源不断地登记造册，准备运往前线，支援正在夷陵与吴军鏖战的父皇大军！
“前线将士浴血沙场，衣甲单薄，粮草维艰。吾居于深宫，安能锦衣玉食，耗费民脂民膏？节一分用度，前方便多一分胜算！此乃吾子之本分！”
刘禅在宣布此令时，语气坚定。太子妃张氏出身将门，深知军旅艰辛，对此举深表赞同，并亲自协助清点物资。
刘禅这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沉溺享乐到闻鸡起舞、习文练武；从亲近佞幸到驱逐奸宦、焚毁秽物；
从贪图安逸到悬像明志、苦菜砺心；再到裁减用度、节衣缩食以资军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成都的宫廷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东宫的属官、史官们，目睹着太子殿下判若两人的言行，无不震惊动容。他们怀着激动与敬畏的心情，纷纷秉笔直书，挥毫泼墨，将太子殿下这脱胎换骨般的显着变化，事无巨细、生动翔实地记录下来。
这些记录连同益州地方上关于粮草转运、后方稳固的奏报，被整理成一份份沉甸甸的文书。
负责留守后方、协调政务的丞相府长史蒋琬，审阅了这些记录和奏报后，亦是心潮澎湃，老怀大慰。
他深知这对风雨飘摇中的大汉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挑选精干信使，命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将这份承载着后方希望与未来曙光的“喜报”，火速送往远在夷陵前线的大营！
此时的前线，气氛凝重。夷陵的山峦间，营寨连绵，战旗猎猎。刘备的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刘备正与诸葛亮对坐，两人眉宇间都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战事陷入胶着，吴军陆逊据险而守，蜀军虽众，却难展其锋，后勤补给线漫长，压力日增。
加之南中等地豪族不稳的密报传来，更让刘备心头沉重。他鬓角的白霜似乎又多了几缕，眼神中除了坚毅，更添了几分疲惫。
“报——！”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入大帐，单膝跪地，高举密封的文书，“启禀陛下！丞相！成都蒋长史八百里加急文书到！”
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后方又出何事了？是李严弄权？还是豪族生变？刘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呈上来！”
文书被迅速拆开。刘备首先拿起蒋琬的奏报，快速浏览。
起初，他的眉头依旧紧锁，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读到刘禅驱黄皓、焚秽画、悬二叔像以自励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读到刘禅闻鸡起舞、苦读典籍、裁减用度以资军前时，这位戎马一生、历经无数悲欢的帝王，眼眶瞬间红了！
“孔明！孔明！快看！你快看！”刘备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哽咽，他将文书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接过文书，他素来沉稳如山，但此刻，当他一行行、一字字读下去时，他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儒雅面容，也罕见地动容了！
睿智的眼中先是闪过巨大的惊讶，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欣慰，最后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光芒。他读得很慢，仿佛要确认每一个细节。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噼啪作响。刘备紧紧盯着诸葛亮的表情，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终于，诸葛亮读完了最后一个字。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刘备，眼中竟也泛起了晶莹的水光，嘴角却向上扬起，那是一种发自肺腑、充满希望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将文书郑重地放在案上，起身，对着刘备，也是对着那文书传来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天佑大汉！此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也！太子殿下……阿斗他……他……终于开窍了！苍天有眼！高祖庇佑！陛下，汉室……汉室中兴之望，自此陡升矣！”
刘备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案，紧紧抓住诸葛亮的双臂，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
“孔明！你听到了吗？阿斗……吾儿阿斗！他……他懂事了！他长大了！他……他像朕！更像他母亲！好！好！好啊！！”
积压在心头的忧虑、对儿子不成器的痛心、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被巨大的狂喜冲得烟消云散。
那封来自成都后方的书信，仿佛一道穿透阴霾的强光，不仅照亮了军帐，更照亮了大汉帝国未来的希望之路！
帐外，夜色深沉，但刘备与诸葛亮的心中，却已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明亮火焰。雏鹰振翅，虽显稚嫩，却已向着风暴亮出了它新生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