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渊回响与碎星迷途（2/2）
“如果这是真的，”亚欧沉思，“那么对抗暗蚀就不只是击败敌人，还要...处理凡光文明自身产生的阴影？每个凡光文明都可能产生自己的暗蚀变体？”
“理论上是。”汐雅点头，“但我们海洋文明已经三万年没有产生新的暗蚀变体了。因为我们有‘净化之海’——一个能定期净化文明集体阴影的机制。”
“能让我们看看净化之海吗？”星芽请求。
汐雅犹豫了：“那是我们文明最神圣的地方，从未向外人开放。但...考虑到局势，也许可以破例。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议会批准。这需要时间。”
在等待议会决定期间，探索队被允许在波塞冬尼亚有限区域活动。他们看到了海洋文明的技术奇迹：利用洋流和温差发电的无限能源系统；能控制水分子结构、瞬间建造或分解建筑的水构技术；与海洋生物共生的城市生态；还有最令人惊叹的——海裔族能在水中呼吸的能力并非天生，而是一种基因改造技术，所有海裔族人在成年礼时会接受改造，获得真正的两栖生命形态。
“他们解决了我们许多文明苦苦挣扎的问题。”澜通过远程通讯报告——她和托尔已安全返回地球，正在协助调查，“无限清洁能源，与自然完美共生，几乎没有环境污染...这简直是理想中的乌托邦。”
“但代价是孤立。”星芽回应，“为了维持这种完美，他们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这是一种选择，但不一定适合所有文明。”
第三天，海洋议会终于做出决定：允许探索队参观净化之海，但只能在外围观察，不能进入核心区。
汐雅亲自带领他们前往。乘坐一种透明的潜水舱，他们沉入深海。随着深度增加，压力被某种力场抵消，光线逐渐从阳光的明媚转为深海的幽蓝，最后是生物发出的冷光。
净化之海并非一片海域，而是一个巨大的海底结构——一座由发光珊瑚构成的“山脉”，连绵数百公里，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洞口，从中涌出温暖的水流，带着强大的凡光能量。
“那是海渊之眼。”汐雅解释，“海洋凡光核心的物理出口。每隔七年，所有海裔族人会在这里举行净化仪式，将个人和集体的负面能量——恐惧、愤怒、嫉妒、贪婪——注入海渊之眼，由凡光核心转化为无害的能量。”
“就像宗教中的忏悔和净化。”艾拉理解道。
“但更科学。”汐雅说，“我们测量过，每次净化仪式后，社会犯罪率下降90%，创新能力提升300%，平均寿命延长。负面能量如果不处理，会在文明层面累积，最终可能催生出...暗蚀那样的存在。”
就在他们观察时，星芽的仪器突然发出警报。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自海渊之眼深处！”
几乎同时，整个净化之海的结构开始震动。珊瑚光芒变得不稳定，闪烁不定。从海渊之眼中涌出的不再是温暖的蓝光水流，而是夹杂着黑色丝线的浑浊流。
“怎么回事？”汐雅大惊，立即联系水面，“议会！海渊之眼出现异常！重复，海渊之眼——”
通讯中断。深海中的水压突然增加，潜水舱的外壳发出呻吟。
“我们必须上升！”陈医生喊道。
但上升通道被突然出现的黑色水幕阻挡。那水幕如同有生命的黑暗，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暗蚀能量...但怎么可能？”汐雅难以置信，“净化之海应该完全免疫暗蚀侵蚀！”
星芽快速分析数据：“这不是外部入侵...是内部爆发！海渊之眼深处积累了未净化的负面能量，达到了临界点！有什么东西触发了它的爆发！”
潜水舱剧烈摇晃，外壳开始出现裂纹。深海的压力正在挤压这个脆弱的容器。
“所有人，准备应急浮升！”亚欧下令，“汐雅，有备用方案吗？”
汐雅咬牙：“有一个...但很危险。我们必须进入海渊之眼。”
“进入那个正在爆发的能量源？那等于自杀！”冰棱反对。
“外面也是死！”沙砾指着观察窗外，黑色水幕正在逼近，“选吧！”
汐雅已经启动潜水舱的紧急程序。舱体不再试图上升，反而加速下潜，直冲海渊之眼而去。
“相信我。”她说，声音中有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是净化之海的守护者后裔。如果真到了最后时刻...我知道该怎么做。”
潜水舱冲入那喷涌的黑色水流。瞬间，所有仪器失灵，灯光熄灭，只有舱外珊瑚的冷光和黑色能量的幽光交替闪烁。震动达到极致，每个人都不得不抓住固定物以防被抛飞。
然后，突然的平静。
潜水舱悬浮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中。这里没有水，或者说，水被某种力场排开，形成一个直径百米的空气泡。中央是一颗悬浮的蓝色水晶——海洋凡光核心的真实形态。但它此刻有一半变成了黑色，黑色如同活物般在水晶内部蠕动。
更令人震惊的是，水晶旁边站着一个人影——一个海裔族，但皮肤是深灰色，眼睛是全黑的。
“渊墨叔叔？”汐雅难以置信地喊出那个名字。
被称作渊墨的海裔族转身，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汐雅，我亲爱的侄女。你带来了客人...正好，见证海洋文明新生的时刻。”
“你做了什么？”汐雅的声音因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我做了什么？我拯救了我们文明！”渊墨张开双臂，“三万年来，我们不断将负面能量注入核心，以为它在净化。但我们错了！那些能量从未消失，只是累积！看！”
他指向黑色水晶：“这就是证据！三万年的恐惧、仇恨、嫉妒、贪婪...它们一直在核心深处沉睡，直到我唤醒了它们！现在，它们将与凡光融合，创造更强大的力量——不再有虚伪的净化，不再有压抑！完全的自我表达，完全的权力！”
星芽明白了：“他不是被暗蚀腐化...他是主动拥抱了自己文明的阴影面！他把个人和种族的负面情绪放大，与核心连接...”
“聪明的小家伙。”渊墨赞赏地点头，“暗蚀族给了我启示——为什么我们要否定自己的阴暗面？阴影也是自我的一部分！接纳它，融合它，我们才能完整！看看这力量！”
他挥手，黑色能量形成触手，拍打在空气泡的边缘，整个空间都在震动。
“叔叔，你疯了。”汐雅的声音平静下来，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完全释放的负面能量会吞噬理智，最终让整个文明陷入永久的疯狂！”
“疯狂是弱者的定义！”渊墨咆哮，“强者定义自己的现实！现在，加入我，汐雅！你是守护者后裔，你的血脉能让这个过程更顺利！我们可以一起创造新世界！”
汐雅没有回答，而是转向亚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不是战斗帮助，而是...共鸣帮助。”
“怎么做？”
“森林盟友之证，给我。”
亚欧毫不犹豫地交出那根活木短杖。汐雅接过，将短杖插入脚下的地面——虽然看起来是空气，但短杖确实立住了。
“森林与海洋，生命的两面。”汐雅开始吟唱，声音在空间中回荡，“树木向光生长，根须深入黑暗。海洋表面波光粼粼，深处静默无边。光与影，本是一体...”
活木短杖开始生长，根须扎入无形的“地面”，枝条向上伸展，开出散发微光的花朵。森林凡光的绿与海洋凡光的蓝开始交织。
渊墨感受到威胁：“不！你不能用外来的凡光干扰我们的进化！”
他发动攻击，黑色触手如鞭子般抽来。冰棱和沙砾立即上前阻挡，凡光武器与暗蚀触手碰撞，爆发出刺眼的能量火花。
“争取时间！”亚欧加入战斗，“汐雅，继续你的仪式！”
汐雅闭上眼睛，双手按在活木短杖上。她的身体开始发光，那是纯粹的海洋凡光，但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光芒中包含了阴影的灰度，不是被黑暗污染，而是包容了黑暗，如同深海既包含阳光也包含黑暗。
“真正的净化不是消除阴影，而是理解阴影，给予它应有的位置。”汐雅的声音仿佛来自深海最古老的回响，“叔叔，你错在将阴影当敌人，也错在将阴影当主人。阴影只是...未被理解的部分自我。”
活木短杖的生长加速，根须和枝条覆盖了整个空间，将蓝色水晶——或者说蓝黑水晶——温柔地包裹起来。森林的包容与海洋的深邃结合，形成一种奇特的“包容性净化”。
渊墨发出痛苦的咆哮，他的身体开始崩溃，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分解重组。黑色从他身上褪去，露出原本的蓝色皮肤，但那些代表负面能量的灰色纹路并未消失，而是转化成了银色的装饰性纹路，与其他海裔族的纹路和谐共存。
黑色水晶中的黑暗也逐渐转化，不是被消除，而是被“驯化”——它仍然存在，但不再试图吞噬光芒，而是成为光芒的衬托，如同深海中的黑暗让生物发光更加美丽。
当一切平静下来，渊墨跪在地上，眼神恢复了清明，但充满疲惫和悔恨。
“我...我做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恢复蓝色但内部有灰色脉络缓缓流动的水晶。
“你做了我们文明一直恐惧但需要做的事。”汐雅扶起他，“你强迫我们面对积累三万年的阴影。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真正地...完整了。”
净化之海的危机解除了，但代价是海洋文明必须重新认识自己。渊墨没有被惩罚，而是被要求领导一个新成立的“阴影整合部”，负责研究如何健康地处理文明负面情绪，而不是简单地“净化”掉。
七天后，海洋议会全票通过决议：海渊星文明正式加入宇宙凡光守护者联盟。
“你们教会了我们宝贵的一课。”汐雅在送别仪式上说，“孤立让我们保持了表面的纯净，但也让阴影在看不见的地方累积。也许，与外界的交流——包括冲突和挑战——才是真正的净化。”
探索队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火山星系。但临行前，星芽有一个重要发现。
“在海洋文明的古籍中，我找到了关于七个凡光碎片位置的完整星图。”她展示全息投影，“更关键的是，星图标记了‘原初坐标’——七个碎片如果以特定模式排列，会指向一个位置。那可能就是圣树之心——或者说原初珊瑚——的真正所在地。”
星图上，七个光点移动、旋转，最终排列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图案中心有一个闪烁的坐标点。
“这个位置...”星澈计算后倒吸一口凉气，“在暗星云区深处，正好是暗蚀母星的疑似位置附近。”
所有人沉默了。
“所以暗蚀族可能不是在寻找圣树之心，”亚欧缓缓说，“他们可能已经...占据了它？”
“或者试图腐化它。”星芽补充，“如果他们成功了...”
她没有说完，但每个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凡光探索号再次启程，这次的目标是火山星系。而在暗星云区深处，暗蚀将军收到了最新报告。
“海洋文明已加入联盟，渊墨计划失败。”副官汇报，“但意外收获：监测到他们使用了森林文明的圣物，并展示了完整的七光星图。现在，那些凡光守护者正前往火山星系。”
暗蚀将军沉思：“火山星系...那里有我们最重要的实验场。不能让他们干扰。启动‘熔火协议’，同时...准备迎接我们等待千年的客人。”
他转身，望向舰桥深处一个一直被帷幕遮挡的区域。
“时机快到了。当七个碎片全部现身，圣树将完全苏醒。那时，我们将完成先祖的夙愿：不是摧毁凡光，而是...吞噬它，成为新的原初。”
帷幕后，一个影子动了动，发出非人的低语。
探索号在星海中航行，船员们不知道，他们寻找的原初真相，可能正是暗蚀族等待千年的契机。
光明与阴影的最终对决，正在悄然临近。而七个凡光文明，尚未完全理解他们将扮演的真正角色。
在宇宙的尺度上，三年倒计时仍在继续，但某些事件的脚步，比倒计时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