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烬灭池·最馋者得(1/2)

薛炎抬手按在琉璃罩上。

透明罩壁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却没有打开。他白炽火的眼睛盯着罩外那个半边脸毁容的男人,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薛嗔。”

薛嗔——影帅,用完好那只眼睛弯了弯,算是笑了:“师兄,三十年不见,你还守着这堆破火啊。”

他的声音透过罩子传进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听得人牙酸。

薛驼子手里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薛嗔,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声音:“小师弟……你真没死?”

“死?”薛嗔抬手摸了摸毁掉的那半边脸,指尖划过焦黑的皮肉,“师父当年那一把‘悬壶净火’,差点真把我烧成灰。可惜啊,他老了,火候不够,留了我半条命。”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罩子里的每个人,最后定格在玄真子怀里的玉笋身上。

“这丫头就是你们找的‘钥匙’?”薛嗔歪了歪头,动作有点诡异,“体内养着真味火种,生机将绝却还能吊着口气……有意思。等熔心火择主的时候,把她献祭了当引子,成功率能高三成。”

玄真子抱紧玉笋,眼神冷了下来。

薛炎没接这话。他按在罩壁上的手忽然用力,五指指尖冒出炽白的火焰,火焰顺着罩壁蔓延,眨眼间就把整个琉璃罩染成了乳白色。

“炽影卫听令。”薛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花海内外,“结‘焚天阵’,困住他们一炷香。”

话音落下的瞬间,罩外近百名炽影卫同时动了。

他们散开,以花海为中心,站成三层同心圆。最内层的三十二人单膝跪地,双手按在地面;中间层的四十八人站立结印;最外层的十六人则盘膝坐下,口中开始吟诵某种古老的咒文。

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的地震,而是细微的、持续的震颤,像有什么巨兽在地下翻身。震颤传导到花海,那些娇嫩的花朵开始摇晃,花瓣簌簌落下。

薛炎转身,看向玄真子和薛驼子。

“琉璃罩能撑一炷香。”他说,白炽火眼睛转向花海深处,“一炷香内,你们必须通过熔心火的试炼。否则——”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否则,罩子破了,外面近百个炽影卫会涌进来。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薛嗔,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走。”薛炎迈步,赤金色长发在身后拖出一道流光,径直走向花海最深处。

玄真子抱着玉笋跟上,薛驼子拉起还在半昏迷的灵童,踉跄着跟在后面。

花海尽头,是一面岩壁。

岩壁上爬满了火焰藤蔓——这次是真的火焰,不是凝固的,赤红的火苗在藤蔓上跳跃燃烧,却没有烧毁藤蔓本身,反而像是在供养它。

薛炎走到岩壁前,右手伸出,掌心按在火焰藤蔓最密集处。

他念了一句什么。

岩壁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不是门,不是洞,而是一道“缝隙”。缝隙里透出金红色的光,光里传出一种奇异的脉动声——咚、咚、咚,像心跳,又比心跳沉重百倍。

“进去。”薛炎侧身让开,“烬灭池就在里面。记住,熔心火择主的方式是‘馋念试炼’,你们内心最深层的渴望会被具现化,成为火焰的燃料。扛不住,就会被自己的欲望烧成灰。”

玄真子点点头,抱着玉笋,一步踏进缝隙。

热。

比火焰森林更热,比岩浆更热。

这是一种从骨髓里开始燃烧的热,玄真子刚踏进来,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立刻全力运转冰火之力,左手霜气凝成冰甲覆盖全身,右手火焰外放形成隔离层。

但没用。

这里的热不是靠隔热就能抵挡的。它直接穿透皮肉,灼烧经脉,焚烧丹田。

玄真子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血刚流出来就被蒸干了,变成暗红色的痂。

他咬牙继续走。

缝隙不长,只有十几步。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池子。

烬灭池。

池子不大,直径三丈左右,池壁是漆黑的、被烧灼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岩石。池中没有水,只有火焰——不,不是普通的火焰,是“液体状”的火焰。

金红色的火焰液体在池中缓缓流淌,表面不时炸开一朵朵火莲。池心处,悬浮着一朵九瓣红莲,莲瓣完全由火焰凝成,每一瓣的颜色都不一样,从赤红到金黄到乳白,渐变流转。

红莲中心,一团拳头大小的心脏形火焰在跳动。

咚、咚、咚。

每跳一次,整个池子的火焰液体就跟着波动一次。每跳一次,玄真子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被强行同步一次。

这就是熔心火。

地脉的心脏。

玄真子走到池边,距离池沿还有三步时,停下了。

不能再近了。

池子散发出的威压,像实质的墙壁挡在前面。他试了试,往前踏了半步,胸腔就像被巨锤砸中,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退回来,把玉笋轻轻放在地上。

就在玉笋身体触地的瞬间——

池心的九瓣红莲,忽然绽放了。

不是缓慢开放,是“轰”地一下,完全展开。莲瓣舒展到极致,每一瓣都射出耀眼的金光。金光在空中交织,分成了三股,一股射向玄真子,一股射向玉笋,还有一股……射向池子另一侧。

玄真子猛地转头。

池子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薛嗔。

他完好的半边脸在金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毁掉的那半边则完全隐在阴影里。他抬头看着射向自己的那道光柱,嘴角扯了扯:“原来如此……熔心火感应到了三个人有资格参加试炼。”

话音未落,三道金光同时落下,将玄真子、玉笋、薛嗔笼罩其中。

试炼,开始了。

玄真子的意识恍惚了一瞬。

再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宏伟的道观前。青瓦白墙,飞檐斗拱,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悬壶观。

道观大门敞开,里面传出鼎沸的人声、丹炉的轰鸣、草药的香气。

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从门里走出来,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他看见玄真子,笑了,招招手:“真儿,回来了?快进来,师父等你很久了。”

玄真子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是幻象。但太真实了——师父脸上的皱纹,道观墙角那株歪脖子松树,甚至空气里飘着的、师父常年熏的檀香味,都分毫不差。

老者见他不动,又招招手,声音温和:“怎么愣着?你不是一直想学《悬壶丹经》的全本吗?师父今天传你。还有你一直惦记的‘冰火同修’之法,师父也推演出来了,保你三年内结婴。”

道观里又走出几个人。

有年轻时的薛驼子,叼着烟杆冲他挤眼睛;有记忆里早逝的师娘,端着果盘笑吟吟的;甚至还有几个面熟的师兄师弟,勾肩搭背喊他进去喝酒。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期待,带着温暖。

玄真子的脚抬起来了。

但没迈出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空荡荡的,玉笋不在。

幻象里的师父似乎看出他的迟疑,又开口了,这次声音带着蛊惑:“真儿,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回来吧,悬壶观才是你的家。至于那个小尼姑……缘分已尽,莫要强求。”

话音落下,道观大门里,忽然走出一道身影。

灰色僧衣,光头,眉眼温婉。

是玉笋。

但不是玄真子认识的玉笋。这个玉笋穿着完整的僧袍,双手合十,眉眼低垂,浑身散发着平和安宁的气息。她走到玄真子面前,抬眼看他,眼神清澈无波。

“玄真子。”她开口,声音是记忆里初遇时那种冷淡疏离,“贫尼已重归佛门,前尘往事,皆是虚妄。你我也该各归其位了。”

说着,她转身就往道观里走。

道观深处,佛像的金光隐约可见。

玄真子的手伸了出去。

在指尖即将触到她僧衣的瞬间,停住了。

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瞳孔深处闪过一金一银两道光。

“假的。”他说,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幻象里的师父脸色一变:“真儿,你说什么?”

“我说,假的。”玄真子抬头,看向那个正要走进道观的“玉笋”,“她真笑起来,右边嘴角会多一个小梨涡。你这里没有。”

“玉笋”的背影僵住了。

玄真子不再看她,转向那个“师父”:“还有你。我师父叫我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喊‘玄真子’,他说‘真儿’太腻,像叫姑娘。”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道观开始崩塌。

青瓦碎成粉末,白墙化作飞灰,里面那些鼎沸的人声、丹炉的轰鸣,全部扭曲成刺耳的尖啸。幻象像摔碎的琉璃,片片剥落。

最后崩塌的是那个“玉笋”。

她转身,僧衣褪去,化作一缕金红色的火焰,扑向玄真子——这是试炼的反噬,幻象被识破,会化作实质的攻击。

玄真子没躲。

他抬手,掌心冰火太极图浮现,旋转着迎上那缕火焰。

火焰撞入太极图,被霜气冻结,又被真火煅烧,最后化作一缕精纯的能量,融入他丹田。

幻象彻底消散。

玄真子发现自己还站在烬灭池边,身上那道光柱暗淡了一分。他看向池心——九瓣红莲的一瓣,从赤红色变成了暗金色。

第一关,过了。

池子对面,薛嗔的试炼也在进行。

他看到的幻象是一片火海。

火海中,无数丹炉悬浮,每个丹炉里都在炼制着不同的“火种”。有赤红的、金黄的、乳白的、甚至还有黑色的。火种在丹炉里跳动,像一个个鲜活的心脏。

火海中央,一座巨大的、造型狰狞的丹炉矗立着——那是饕餮炉的幻象。

炉盖敞开,里面涌动着暗红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挣扎、哀嚎。那些人影都是薛嗔这些年来抓来试验的“材料”,有修士,有凡人,有灵兽。

饕餮炉旁,站着一个年轻版的薛嗔。

俊秀,意气风发,手里托着一枚刚炼成的火种,火种在他掌心跳动,温顺得像只宠物。

年轻薛嗔抬头,看向现在的薛嗔,笑了:“师兄,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人造火种’,比熔心火更听话,更强大。有了它,我们就能掌控天下所有火焰,重建悬壶一脉——不,是建立属于我们的‘火神宗’!”

火海中,无数声音跟着呼喊:

“火神!火神!火神!”

声音汇成洪流,震得火海翻腾。

薛嗔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看着那枚温顺的火种,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闪过痴迷。

他伸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火种的瞬间,饕餮炉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师父的声音。

“嗔儿……停手……这是邪道……”

薛嗔的手僵住了。

年轻版的自己脸色一变,厉声道:“别听那老糊涂的!他懂什么?守着几本破经书就以为自己是对的?火焰的本质是吞噬,是掌控!我们才是对的!”

饕餮炉里的惨叫声更凄厉了。

还夹杂着师娘的哭泣,师兄们的怒吼,师弟们的哀嚎。

薛嗔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钻进脑海。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开始充血,毁掉的那半边脸,焦黑的皮肉开始蠕动,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闭嘴……都闭嘴……”他嘶吼。

年轻版的自己还在蛊惑:“师兄,只要你拿了这火种,一切都会安静。我们会成为火焰的主宰,再也没人能伤害我们,再也没人能说我们是错的……”

薛嗔的手,又往前伸了一寸。

这次,指尖碰到了火种。

温热的,跳动的,充满力量的。

他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五指收拢,就要握住——

“师兄。”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不是幻象里的声音,是真实的声音,从池子对面传来。

是薛炎。

薛嗔猛地转头,看见薛炎站在池边,白炽火的眼睛隔着池子盯着他,眼神复杂:“三十年前,你偷走秘法时,师父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薛嗔嘴唇动了动。

薛炎替他说了出来:“‘火是厨子的刀,是医者的针,是温暖人的光,不是杀人的器。’”

“师父说,你天赋最高,但心太贪。贪到最后,会把自己烧死。”

薛嗔的表情扭曲了。

完好的半边脸狰狞,毁掉的半边脸则开始渗出血色的火焰。他嘶吼:“你懂什么?!你守着这堆破火三十年,守着那个化成灰的女人,你得到什么了?!师父偏爱你,把悬壶观传给你,结果呢?你把它守废了!”

“我没守废。”薛炎的声音很平静,“我守的是‘道’。你丢的,也是‘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薛嗔面前的幻象开始崩塌。

不是被他识破的崩塌,是被强行撕碎的崩塌。

年轻版的自己尖啸着化作火焰,那枚温顺的火种忽然暴起,变成一条火蛇,反噬咬向薛嗔的手。饕餮炉里的惨叫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冲进他脑海。

薛嗔惨叫着后退,完好的那只眼睛流出黑色的血。

他身上的光柱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池心红莲,又一瓣变色——从金黄变成暗红,像凝固的血。

薛嗔的试炼,勉强过了,但付出了惨重代价。

现在,只剩下玉笋。

玄真子紧张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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