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饕餮炉爆·兄弟诀别(2/2)

指尖的火焰更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她的嘴唇飞快嚅动,在念什么——不是经文,像是……菜谱?

“去其腥膻,留其本鲜……”

“减其辛辣,增其甘润……”

“化其苦涩,转为回甘……”

每念一句,茧的震颤就弱一分,透出的金光就盛一分。茧壳表面那些暗红纹路开始褪色,从暗红变成淡红,再变成粉红,最后变成……白色。

像被漂白了一样。

一炷香后。

茧停止了震颤。

完全变成了乳白色,表面光滑,不再搏动。透过半透明的茧壳,能看见里面那团扭曲的东西已经凝固了,像一块冻住的油脂。

玉笋收回手,身体一软,往后倒。

玄真子冲上去扶住她,发现她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眼睛还睁着。

“成了……”她轻声说,“暂时……休眠了。取石吧……”

玄真子把她放在地上,转身看向那七盏油灯。

七星锁魂阵还在运转,但光芒暗淡了许多——茧休眠,阵法失去了主要目标,威力大减。

玄真子双手抬起,左手凝霜,右手聚火,冰火之力在空中交织,凝成一只半透明的巨手。巨手伸向悬浮的精粹石,在触及阵法的瞬间,七盏油灯同时暴亮!

灯焰暴涨,化作七条火蛇,缠向巨手。

玄真子冷哼,巨手一握,冰火之力爆发——

“咔!”

七条火蛇同时崩碎。

油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阵法破了。

精粹石失去支撑,往下坠落。玄真子伸手接住,入手冰凉刺骨,像握着一块万载玄冰。但他体内的熔心火立刻起了反应,道胎内的红莲绽放,涌出一股温和的热流,抵消了寒气。

冰火相济,道胎的旋转速度忽然加快了一分。

成了。

玄真子收起精粹石,转身去扶玉笋。玉笋已经站起来了,但摇摇晃晃,靠着他才能站稳。

“快走……”她说,“师父……”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是薛驼子!

玄真子抱起玉笋,冲出实验室,回到厨房。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素斋和药汤泼得到处都是。

后院里,薛驼子正在苦战。

不是四个黑袍人,是十几个——刚才的浓烟引来了更多守卫。薛驼子烟杆舞得密不透风,但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

更麻烦的是,慧明师太被一个黑袍人挟持着,刀架在脖子上。

“住手!”那黑袍人厉喝,“再动我就杀了她!”

薛驼子停手。

十几个黑袍人围上来,刀剑指向他。

挟持慧明师太的黑袍人看向玄真子和玉笋,冷笑:“把精粹石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玄真子没动。

玉笋盯着师父,眼泪又流了下来:“师父……”

慧明师太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愧疚,有欣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脖子上的刀紧了紧,她只能沉默。

“我数三声。”黑袍人说,“一——”

玄真子忽然动了。

不是往前冲,是往旁边踏了一步,右手抬起,掌心冰火太极图浮现,一掌拍在厨房的墙壁上。

墙壁是石砌的,厚重坚固。

但在冰火之力的冲击下,墙壁“轰”地炸开一个大洞!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趁这瞬间的混乱,玄真子左手一扬,几道冰锥射向挟持慧明师太的黑袍人。黑袍人挥刀格挡,慧明师太趁机挣脱,扑向玉笋。

“走!”玄真子抓住慧明师太,另一只手抱起玉笋,冲向那个破洞。

薛驼子紧随其后,烟杆横扫,逼退追兵。

三人冲出厨房,在建筑群里狂奔。

身后,黑袍人紧追不舍,还有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整个基地都被惊动了。

“往北!”慧明师太忽然开口,“北边围墙有个暗门,通向外面的冰谷!”

玄真子立刻转向。

一路冲杀,又解决了七八个黑袍人,终于看到北边围墙。围墙下果然有道小门,门被铁链锁着。

玄真子一掌劈断铁链,踹开门。

门外是陡峭的冰坡,往下延伸,深不见底。

“跳!”慧明师太说,“下面有冰河,能接住!”

追兵已经到身后。

玄真子一咬牙,抱着玉笋,纵身跳下。

薛驼子和慧明师太紧随其后。

四人坠入黑暗。

耳边风声呼啸,身体急速下坠。约莫三息后,“噗通”几声,先后砸进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刺骨,但流动不急。四人浮出水面,顺着水流往下漂。

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漂了约莫一里,河道变宽,水流平缓。玄真子拖着玉笋游到岸边,薛驼子也拖着慧明师太上来。

四人瘫在冰岸边,大口喘气。

玉笋已经昏过去了,脸色白得像死人。玄真子立刻催动道胎,给她渡生机。

慧明师太跪在玉笋身边,颤抖着手抚摸她的脸,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师父……”玉笋在昏迷中喃喃。

“为师在。”慧明师太握住她的手,“傻孩子……你怎么来了……”

“来救您……”玉笋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笑,“还有……馋您做的……素斋了……”

慧明师太泣不成声。

薛驼子在一旁调息,身上伤口还在流血。他撕了块布条草草包扎,然后看向慧明师太:“师太,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

慧明师太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三年前,她云游至北方,偶然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就是这片建筑群。她在遗迹里找到了一些古籍,记载着悬壶一脉的秘辛和“味禅”的源头。

她在此闭关参悟,没想到引来了影组织。

影组织当时正在寻找“味禅”传人,因为他们培育的饕餮茧需要特殊的“滋味”喂养,才能稳定成长。他们抓住了慧明师太,逼她用药膳喂养茧。

这一喂,就是三年。

“那孩子……是半年前送来的。”慧明师太声音哽咽,“他们说他是什么‘火种’,体内有茧。我本来不想管,但看见那孩子……才八岁,瘦得皮包骨头,天天哭……”

她顿了顿:“我就偷偷调整药膳,尽量减缓茧的成长速度,想找机会救他出去。但没想到,他们察觉了,开始用鞭子逼我……”

玉笋握住她的手:“师父受苦了……”

“是为师无能。”慧明师太摇头,“救不了那孩子,也救不了自己。”

玄真子忽然问:“他们说的‘大人’,是谁?”

“不知道。”慧明师太说,“我只见过黑袍人。但听他们谈话,那位‘大人’似乎在策划一个大计划——要用七枚地脉精粹石,结合饕餮茧,培育出完美的‘人造火种’。然后取代真正的熔心火,掌控天下地脉。”

薛驼子脸色一变:“金身计划!”

“什么?”慧明师太问。

薛驼子简单解释了影组织和薛嗔的事。

慧明师太听完,沉默良久,然后说:“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基地不止这一处。冰渊这里只是培育茧的地方,真正炼制火种的地方,应该在……地脉交汇之处。”

“哪里?”玄真子问。

“不知道。”慧明师太摇头,“但我听他们提过一个名字……‘归墟’。”

薛驼子倒抽一口冷气:“归墟?!那不是传说中的万水之源、万火之终吗?师父说过,归墟是地脉的‘终点’,所有地脉能量最终都会流向那里——如果在那里炼制火种,确实能最大程度吸收地脉能量!”

“归墟在哪里?”玄真子问。

“不知道。”薛驼子苦笑,“悬壶一脉找了上千年,也没找到确切位置。只留下一些零碎的记载,说归墟‘无定所’,会随着地脉流动而移动。”

线索又断了。

但至少知道了一个名字。

玄真子低头看玉笋——她气息稳定了一些,但生机流逝的速度并没有减缓。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还剩一天半。

必须尽快找到下一枚精粹石。

“师太。”玄真子看向慧明师太,“您知道下一枚精粹石可能在哪里吗?”

慧明师太想了想:“我听他们提过……下一站是‘西漠’,那里有一枚‘地沙精粹石’,属性是‘土’。再下一站是‘东海’,有一枚‘海渊精粹石’,属性是‘水’。集齐五行精粹石,再加上‘熔心火’和‘地冰精粹石’,七枚齐全,就能开启归墟之门。”

西漠,东海。

一个在西,一个在东,相隔万里。

时间不够。

玄真子的心沉了下去。

慧明师太看出他的忧虑,轻声说:“有一个办法……或许能争取时间。”

“什么办法?”

“用我的生机,给她续命。”慧明师太平静地说,“我修味禅四十年,生机虽不如熔心火精纯,但胜在‘平和’,能暂时稳住她的道基。”

玄真子一怔:“您会……”

“会损寿。”慧明师太笑了笑,“但贫尼今年五十三,足够了。玉笋这孩子……是我带大的,像女儿一样。救她,我心甘情愿。”

玉笋猛地睁眼:“不要……”

“听话。”慧明师太按住她的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师……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她盘膝坐下,双手握住玉笋的手,闭目,开始运转味禅。

淡淡的、乳白色的光从她身上升起,顺着双手渡入玉笋体内。玉笋的身体开始回暖,脸色渐渐红润,但慧明师太的脸色却在迅速苍白。

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皱纹爬上眼角,皮肤失去光泽。

但她嘴角带着笑。

一炷香后。

慧明师太松开手,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薛驼子扶住她,搭了搭脉,脸色凝重:“师太,您……”

“无妨。”慧明师太摆摆手,看向玉笋,“给她续了……五天。加上原来的三天,一共八天。八天内,你们必须集齐剩下的精粹石,找到归墟,重塑她的道体。”

八天。

西漠,东海,还有不知在哪里的归墟。

玄真子握紧拳头:“足够了。”

慧明师太笑了。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给玉笋。木牌上刻着一朵莲花,莲花下有两个小字:味禅。

“这是为师……最后的礼物。”她说,“里面是我四十年的‘味觉记忆’。你融合了,对至味之道的领悟能更进一步。”

玉笋接过木牌,眼泪汹涌而出。

慧明师太又看向玄真子:“照顾好她。”

玄真子重重点头。

慧明师太闭上眼睛,靠在薛驼子肩上,气息渐渐微弱。

“师父……”玉笋哭出声。

慧明师太没睁眼,只是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

不是消散,是……融入木牌。

光点汇聚,没入木牌上的莲花刻痕。莲花亮起柔和的白光,然后渐渐暗淡,恢复成普通的木牌。

只是木牌的温度,变得温暖。

像一个人的体温。

玉笋死死攥着木牌,攥得指节发白。

玄真子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薛驼子站起来,看着冰河对岸——那里,影组织的追兵又出现了,正在沿河搜索。

“走吧。”他说,声音沙哑,“去西漠。”

玄真子抱起玉笋,最后看了一眼慧明师太消失的地方,然后转身,踏入风雪。

身后,追兵的叫嚣声越来越近。

前方,是无尽的冰原和未知的征途。

但这一次,他们有了八天时间。

和一块温热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