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西漠·黄沙下的记忆(1/2)
离开冰渊的第七天,三人抵达西漠边缘。
没有过渡,没有缓冲,仿佛天地间有一道无形的线——线这边是苍翠的山林,线那边是死寂的黄沙。一步踏过去,热浪扑面而来,像一头饥饿的巨兽张开嘴,把凉气、水汽、甚至声音都吞了下去。
玄真子抱着玉笋,站在沙丘上,看着眼前这片无垠的金色死海。
风卷起细沙,在沙丘表面流淌,像水的波纹。天空蓝得刺眼,没有云,太阳悬在正中,白晃晃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空气在高温中扭曲,远处的沙丘像海市蜃楼般晃动。
“这鬼地方。”薛驼子摘下破草帽扇风,扇出的都是热风,“比焚天谷还邪乎——至少焚天谷有火,这里有什么?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水囊,晃了晃。水囊轻飘飘的,只剩小半。
“水不够了。”薛驼子脸色凝重,“按师太说的,那枚‘地沙精粹石’在西漠深处的‘流沙古城’里。从这儿到古城,至少得走三天。这点水,撑不住。”
玄真子低头看怀里的玉笋。
她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心那点淡金火纹稳定地亮着。慧明师太用生命换来的八天生机,已经过去了五天——还剩三天。
三天内,必须找到精粹石,然后还要去东海找第五枚,最后找到归墟……时间像指缝里的沙,越抓越少。
“走。”玄真子说,“先找水。”
三人沿着沙丘往下走。
沙地松软,一脚踩下去陷到小腿,走起来费力。热气从脚下蒸腾上来,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烫。玄真子全力运转道胎,熔心火在丹田缓缓跳动,释放出温和的热力对抗外界的酷热——但消耗极大,走不到十里,额头就开始冒汗。
更糟糕的是,玉笋的身体开始变化。
或许是西漠极端的干燥和酷热刺激了她体内残存的真味火种,她的皮肤开始泛红,不是健康的红,是那种灼烧般的、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起皮,即使玄真子不断给她渡水,也很快蒸发。
同息效应传来不安的波动——她的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是慧明师太留下的那枚木牌。
那块刻着莲花的木牌,此刻正贴在玉笋胸口,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的光。光芒透过衣料,映在她皮肤上,形成一朵莲花的虚影。
莲花在“生长”。
花瓣缓缓舒展,花蕊轻轻颤动。每舒展一寸,玉笋的身体就轻微抽搐一下;每颤动一次,她眉心那点火纹就亮一分。
她在无意识中,融合师父留下的“味觉记忆”。
玄真子能“看见”那个过程——不是用眼睛,是通过同息链接“感知”。玉笋的识海里,那片由她自己意识搭建的厨房,正在被另一股力量改造。
新的灶台垒起来,更古朴,更厚重,灶壁上刻着佛经。
新的案板摆出来,是菩提木的,纹理清晰,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新的厨具挂上墙——不是金属的,是陶的、木的、竹的,每一件都透着岁月磨洗的温润。
还有新的“食材”。
不是具体的食物,是……记忆的味道。
童年时第一次吃到的斋饭:糙米混着豆子,煮得有点硬,但嚼起来很香。
生病时师父喂的药膳:汤里放了甘草和枣,苦中带甜,喝下去浑身发暖。
受罚时偷偷藏起来的糕点:小小一块,用油纸包着,揣在怀里捂热了才舍得吃,甜得发腻。
每一次斋戒后的第一口粥:米汤清澈,米粒软糯,喝下去时胃里暖洋洋的,像重新活过来。
这些记忆的“味道”,像涓涓细流,汇入玉笋的识海厨房。厨房在扩大,在完善,从一个简陋的工坊,变成一座……殿堂。
味觉的殿堂。
殿堂中央,立着一尊虚影——是慧明师太。她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背对着,正在灶前忙碌。灶火温和,锅里煮着什么,香气弥漫。
虚影没有回头,但声音传了出来,温和,平静:
“玉笋,记住。”
“味禅的要义,不在‘尝’,在‘品’。”
“尝是用舌,品是用心。”
“用心去品,苦里能品出回甘,辣里能品出醇香,涩里能品出清韵。”
“万物有本味,本味即真味。”
“真味……即禅。”
话音落下,虚影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殿堂的每一处。灶火更旺了,锅里的香气更浓了,案板上的食材更鲜活了。
玉笋的身体,忽然停止了抽搐。
她睁开眼睛。
瞳孔里的淡金色火纹,不再疯狂旋转,而是像凝固的黄金,沉静,深邃。火纹边缘,多了一圈乳白色的光晕——那是慧明师太留下的印记。
“醒了?”玄真子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玉笋没说话。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摇摇晃晃地站到沙地上。赤脚踩在滚烫的沙上,她也没皱眉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手心向上,五指张开。
然后,她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像在虚空中“抓取”什么。
没有东西。
但她收回手,握拳,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然后她抬头,看向玄真子,眼神清澈:“有水。”
“什么?”
“三里外,沙丘背面,有一小片绿洲。”玉笋说,“水是苦的,带着铁锈味,但能喝。”
薛驼子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闻到的。”玉笋说,顿了顿,补充道,“不是用鼻子,是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薛驼子和玄真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至味之道……进阶了?”薛驼子试探着问。
玉笋想了想,摇头:“不是进阶。是……师父把她的‘品鉴力’给了我。我现在能‘品’到更远、更细微的味道——不光是食物,还有水、土、风、甚至……沙子的味道。”
她说着,弯腰抓起一把黄沙,凑到鼻尖。
“这沙……有死味。”她皱眉,“很深的地方,埋着很多尸体。人的,动物的,时间很久了,腐味已经散尽,但‘死’的味道还在。”
她扔掉沙,拍了拍手:“往东走。西边死味太重,不吉利。”
玄真子默默跟上。
薛驼子挠挠头,也跟了上去,小声嘀咕:“这丫头,越来越神叨了……”
三人按玉笋指的方向,走了三里。
翻过一座高大的沙丘,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小小的绿洲,像沙漠里的翡翠。十几棵胡杨树围着一汪水潭,潭水浑浊,泛着铁锈般的红色。水边有芦苇,有灌木,甚至还有几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倔强。
“真有水!”薛驼子眼睛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去,趴到水边,掬起一捧就往嘴里送。
“噗——”刚入口,他就全吐了出来,“呸呸呸!这什么水?!又苦又涩,还有股铁腥味!”
玉笋走过来,蹲在水边,伸手探了探水温。
“地下有铁矿,水经过矿脉,带了铁味。”她说,“煮开了就能喝。”
薛驼子将信将疑,但还是生起火,用陶罐装水煮。水沸后,铁腥味果然淡了许多,虽然还是苦,但至少能下咽。
三人围着火堆,喝水,吃干粮。
干粮是冰渊带的,冻得硬邦邦的,在高温下稍微软化,但依旧难以下咽。玉笋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然后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玄真子问。
“味道不对。”玉笋说,“这干粮……在冰渊放过,吸了寒气;又在西漠放了几天,染了燥气。寒气燥气相冲,伤脾胃。”
她说得一本正经,像在诊断病人。
薛驼子失笑:“丫头,都这时候了,还讲究这些?有的吃就不错了。”
玉笋没理他。她盯着手里的干粮,看了三息,然后忽然做了一个动作——
她把干粮凑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不是普通吹气,是带着“味道”的吹气。
同息效应传来波动,玄真子能“尝”到那口气里的滋味:是春天清晨的露水味,是刚发芽的嫩草味,是湿润的泥土味——都是“生发”之味,温和,滋养。
气吹在干粮上,干粮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光。
绿光闪烁了三下,没入干粮内部。
玉笋把干粮递给薛驼子:“现在可以吃了。”
薛驼子半信半疑地接过,咬了一口。
然后他愣住了。
还是那块干粮,但味道完全变了——不再干硬难咽,而是变得松软,带着淡淡的麦香和一丝清甜,像刚蒸好的馒头。
“这……”薛驼子瞪大眼睛,“你做了什么?!”
“调了味。”玉笋平静地说,“寒气燥气相冲,就用生发之味调和。很简单。”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薛驼子和玄真子都知道,这绝对不简单。
能凭空改变食物的本质味道,这已经不是“厨艺”了,是近乎“造化”的手段。
至味之道,正在觉醒。
喝完水,补充了体力,三人继续上路。
这次有玉笋指路,避开了好几处流沙区和毒蝎巢穴。她像个人形指南针,总能从风的味道、沙的味道、甚至阳光的味道里,判断出最安全的路线。
但西漠的残酷,不止于此。
走到傍晚时分,天色忽然变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天边涌起一片黄云。云层低垂,翻滚着,像煮沸的泥浆。风开始呼啸,卷起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沙暴!”薛驼子脸色大变,“快找地方躲!”
可放眼望去,除了沙丘还是沙丘,哪里有什么能躲的地方?
沙暴来得极快。
不过十几息,黄云就压到了头顶。天色暗如黑夜,狂风卷着沙粒,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沙墙,像巨浪般拍过来。能见度降到不足三尺,耳边全是风声、沙声,像千万头野兽在咆哮。
玄真子把玉笋护在怀里,用后背挡住风沙。薛驼子则死死抱住一株枯死的胡杨树根,勉强稳住身形。
但沙暴太猛了。
沙粒像刀子一样刮过,衣服瞬间被割出无数道口子。呼吸也变得困难——一张嘴就灌满沙子,呛得人直咳嗽。
更可怕的是,脚下的沙地在移动。
流沙。
沙暴引发了大规模的流沙,整片沙丘都在往下陷。玄真子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开始往下沉——
“抓紧我!”他吼着,左手死死搂住玉笋,右手冰火之力爆发,在身前凝成一面冰火交织的盾牌。
盾牌挡住风沙,但挡不住流沙。
三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转眼就陷到了胸口。
“要死要死要死……”薛驼子哀嚎,“老子还没找到悬壶观遗址呢!”
玉笋却异常平静。
她趴在玄真子肩头,眼睛盯着漫天风沙,瞳孔里的金白火纹缓缓旋转。
然后她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的瞳孔变了——不再是淡金色,而是……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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