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生死相托(1/2)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生死相托
地宫崩塌的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在密闭的空间中层层叠加、共振,最终化作一种能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头顶的穹顶率先开裂,巨大的青石砖块裹挟着三百年的尘埃倾泻而下,每一块都有磨盘大小,砸在地上便是一个深坑,碎石如箭矢般向四周激射。地面也在龟裂,一道道裂缝如黑色闪电般蜿蜒蔓延,裂缝深处涌出浑浊的地下水,混杂着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那些刚刚获救的孩子们惊恐尖叫,四处奔逃,却被不断落下的巨石和不断扩大的裂缝逼得无路可走。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脚下一滑,跌向一道正在扩张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岩浆在翻滚。女童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了她的衣领。
秦渊单膝跪在裂缝边缘,左手死死抓住女童,右手的青钢剑插在裂缝边缘的石板上,剑身弯曲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勉强支撑着两人不致坠入深渊。他额角青筋跳动,眉心那枚镜心印记正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源源不断的镜心能量从他体内涌出,注入剑身,加固着那脆弱的支点。
“抓紧!”秦渊嘶声喊道。
女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脸惨白如纸,眼中噙满泪水却强忍着不哭出声。
三丈外,江辰正护着十几个孩子退向一根尚未倒塌的蟠龙金柱。他手中的孤影剑化作一片灰暗的光幕,将落下的碎石一一击飞。但碎石太多了,密密麻麻如暴雨倾盆,剑幕上不断迸发出刺眼的火星,他的虎口早已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尘土中溅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更可怕的是,那道金色面具的身影——镜影司司主“影先生”——正站在摇摇欲坠的祭坛上,双手结着诡异的法印。随着他的法印变化,祭坛上方那面悬浮的青龙玉璧开始剧烈震颤,玉璧中原本纯净的青色龙气此刻已变得混乱不堪,青中泛黑,黑中带赤,如同一锅煮沸的毒药,不断向四周喷涌出狂暴的能量乱流。
“秦渊,看到了吗?”金色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青龙玉璧,大明镇国之宝,洪武皇帝以自身龙气与华夏山河气运融合铸就的圣物……现在,它就要爆了!玉璧一爆,龙气反噬,整座南京城都会化作废墟!而你,你们,这些蝼蚁,都要为我的大业陪葬!”
他狂笑着,双手法印再变。玉璧震颤得更厉害了,表面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那是被幽冥死气彻底污染后的龙气,每一滴都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他在催动玉璧自毁!”江辰厉声喝道,“必须阻止他!”
但他被十几个孩子拖住,又被不断落下的巨石困在柱子后,根本无法靠近祭坛。
秦渊咬牙,左手发力将女童甩向安全地带,同时右手猛然拔出青钢剑。剑身离地的刹那,裂缝边缘的石板彻底崩塌,他整个人向下坠去!但就在坠落的瞬间,他左脚在尚未完全坠落的石板上一点,身形如鹰隼般冲天而起,剑尖直指祭坛上的金色面具人!
“沧海剑法·第七式·海枯石烂!”
这一剑,蕴含着秦渊此刻全部的情感——对简心的思念,对玉罗刹的担忧,对江辰的信任,对那些无辜孩子的悲悯,还有对这人间最后的守护意志。剑光不再是单纯的青金色,而是融入了镜心印记的纯白、圣火令的赤红、以及他血脉深处某种刚刚觉醒的玄奥力量,化作一道七彩长虹,撕裂烟尘,直刺金色面具人的心口!
金色面具人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在身前虚画一个圆。
一面漆黑的镜面虚影浮现,镜面如深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秦渊那势不可挡的一剑刺入镜面,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更可怕的是,镜面中涌出一股恐怖的吸力,不仅吸住了剑身,更开始吞噬秦渊的剑气、真气、乃至生命力!
“没用的,秦渊。”金色面具人的声音带着讥讽,“你的剑法再精妙,内力再深厚,在我这‘幽冥镜’面前,都是徒劳。这面镜子,是玄冥镜最大的一块碎片所铸,蕴含着吞噬万物的幽冥本源。你的一切攻击,都会成为它的养料。”
他顿了顿,面具下的眼睛闪过诡异的光芒:“不过……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杀了你太可惜。你的身体,你的血脉,才是最适合承载吾主降临的容器。”
话音落,镜面中的吸力骤然暴涨!
秦渊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真气不受控制地涌向镜面,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镜面,试图侵入他的身体,占据他的灵魂。
那是……幽冥之力!
一旦被彻底侵入,他就会成为幽冥教的傀儡,成为“影先生”手中最锋利的刀!
“休想!”秦渊嘶吼,疯狂催动沧海无量诀。丹田中的真气如怒海狂涛般汹涌而出,试图抵抗那股吸力。但幽冥镜的吞噬之力太强了,他的真气刚刚涌出,就被镜面吞噬大半,如同杯水车薪。
危急关头,一道赤红色的火光从天而降!
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地宫崩塌的穹顶裂缝中,一道燃烧的身影如陨石般砸落,精准地轰在幽冥镜的镜面上!
“轰——!”
烈焰与黑暗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幽冥镜剧烈震颤,镜面出现道道裂痕,那股恐怖的吸力也随之减弱。
秦渊趁机抽身后退,落地时踉跄几步,以剑拄地方站稳。他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燃烧的身影缓缓站起——赤红劲装已被鲜血浸透,脸上那道金粉伤疤在火光映照下妖艳如血,手中的赤玉长笛寸寸碎裂,但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比任何时刻都要炽烈。
玉罗刹。
她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来了。
“玉姑娘!”秦渊失声喊道。
玉罗刹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秦渊,我来了。我说过,要亲手斩断这段孽缘。”
她看向金色面具人,眼中火焰更盛:“影先生,不……我该叫你什么?师父?还是……舅舅?”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地宫中炸响。
秦渊浑身剧震。
舅舅?
玉罗刹的舅舅?
那不就是……
金色面具人沉默片刻,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终化作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玉罗刹!不愧是圣火宫百年来最杰出的圣女!你竟然……猜到了?”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金色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与玉罗刹有三分相似的脸。面容清癯,眉眼深邃,眼角有着细密的鱼尾纹,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与玉罗刹一模一样,都是那种琥珀色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只是玉罗刹眼中的火焰炽热而纯粹,而他眼中的火焰,却冰冷、扭曲、充满了疯狂的执念。
“重新认识一下。”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如世家公子,“幽冥教左使,镜影司司主,圣火宫前任圣女玉玲珑的胞弟——玉无痕。”
玉玲珑。
圣火宫前任圣女,玉罗刹的亲生母亲,二十年前因修炼走火入魔而亡——这是圣火宫对外公布的说法。
但现在看来,真相远非如此。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玉罗刹的声音在颤抖,但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玉无痕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怎么死的?当然是被我杀的。谁让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谁让她阻止我投靠幽冥教?她是我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她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同流合污。所以……我成全了她。”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玉罗刹浑身颤抖,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但她没有动,只是死死盯着玉无痕,一字一顿:“所以,你接近我,教我《镜影诀》,不是为了培养传人,而是为了……报复?”
“报复?不,不完全是。”玉无痕摇头,“你是我姐姐的女儿,体内流淌着圣火宫最纯粹的血脉。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天赋,若是能成为吾主降临的容器,该是多么完美?可惜啊,你太倔强了,和你母亲一样倔强。宁愿燃烧圣火之心,也不愿屈服。”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惋惜:“不过没关系。杀了你,用你的血祭炼青龙玉璧,同样能打开幽冥通道。至于容器……”
他看向秦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
秦渊握紧剑柄,目光冰冷:“你究竟是谁?除了玉罗刹的舅舅,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玉无痕笑了,笑得很诡异:“秦渊,你真以为你只是铁山营的一个普通哨长?你真以为你那身惊人的武学天赋,只是偶然?”
他顿了顿,缓缓道:“二十年前,圣火宫圣女玉玲珑的堂妹——玉琉璃,违背宫规外出游历,在河西走廊遇到了一位大明将军。那位将军姓秦,单名一个啸字,时任甘肃总兵,人称‘铁壁将军’,是朝中少有的能文能武、忠君爱国的栋梁之材。”
秦渊瞳孔骤然收缩。
秦啸!
这个名字,他只听周崇将军私下里提过几次。周将军说他父亲是位了不起的将军,忠肝义胆,但因故早逝,其余细节却讳莫如深。秦渊一直以为父亲是战死沙场,从未想过……
“玉琉璃与秦啸一见钟情。”玉无痕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但圣火宫圣女不得与外族通婚,这是千年宫规。而秦啸作为大明总兵,若娶西域女子,必遭朝中非议,轻则革职,重则问罪。可这两人……哈哈哈哈,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痴人!”
他笑得前仰后合:“玉琉璃毅然放弃圣女之位,自废圣火宫武功,只为一介凡人。秦啸更绝——他直接上表辞官,言明‘臣愿以布衣之身,守一人之心’,宁愿放弃总兵之位、放弃锦绣前程,也要娶心爱之人!皇帝震怒,满朝哗然,可秦啸去意已决,最终带着玉琉璃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玉无痕盯着秦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年后,玉琉璃产下一子。那孩子天生异象,出生时眉心有莲花印记,三岁能诵诗,五岁通剑理——因为他体内流淌着圣火宫最纯净的血脉,也继承了他父亲‘铁壁将军’秦啸的将星之魂!”
秦渊握剑的手在颤抖。
父亲……秦啸……
母亲……玉琉璃……
原来周崇将军每次提起父亲时,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惋惜,是敬重,也是不忍。不忍告诉他,他那忠君爱国的父亲,是因为娶了母亲而自毁前程;不忍告诉他,他那身世成谜的母亲,曾是西域圣火宫的圣女。
“可惜啊可惜。”玉无痕摇头叹息,“秦啸虽然辞官,但忠君之心未改。崇祯二年,清军入寇,朝廷无人可用,皇帝秘密召秦啸复出。秦啸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却还是抛下妻儿,毅然赴边。他走的那天,玉琉璃抱着刚满三岁的你,在村口送他。秦啸只说了一句话:‘等我回来’。”
“但他再也没回来。”玉无痕的声音陡然转冷,“崇祯三年,遵化之战,秦啸率三千残兵死守孤城七日七夜,最终城破殉国。消息传回,玉琉璃吐血三日,从此一病不起。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你托付给秦啸的老部下——时任铁山营副将的周崇,然后……自绝经脉,随秦啸而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刺进秦渊的心脏。
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父母的模样,只有周崇将军严厉中带着慈爱的面孔,只有铁山营那些袍泽兄弟豪爽的笑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是被周将军收养的阵亡将士遗孤。
却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曾有过那样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那样一段忠贞不渝的坚守。
“现在明白了吗?”玉无痕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你体内流淌着圣火宫圣女与大明将军的血脉!你是圣火与忠魂的结合,是西域与中原的结晶!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灵魂,才是最适合吾主降临的完美容器!”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秦渊,加入我吧!让我们一起打开幽冥通道,迎接吾主归来!到那时,天下是我们的,长生是我们的,永恒也是我们的!你可以为你父母报仇——那些逼死你父亲的朝中奸臣,那些害死你母亲的圣火宫顽固,我都可以帮你杀光!”
秦渊缓缓抬头,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与坚定。
“玉无痕,”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要为我父母报仇。但逼死我父亲的,不是朝中奸臣,而是他自己的忠义之心——他明知必死,仍要赴边,因为那是他的责任,他的担当。害死我母亲的,也不是圣火宫顽固,而是她对父亲的爱——她宁愿随他而去,也不愿独活于世。”
他握紧剑,剑身重新泛起青金色的光芒:“我的父亲秦啸,用生命教会我什么是忠义。我的母亲玉琉璃,用生命教会我什么是挚爱。他们从未教我仇恨,只教我守护——守护所爱之人,守护心中之道,守护这人间值得守护的一切。”
他顿了顿,看向玉罗刹:“而玉姑娘……她的母亲,你的姐姐,宁愿死也不愿与你同流合污。这才是家人——不是血缘的捆绑,而是信念的传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是身处黑暗仍心向光明的坚守。”
玉罗刹擦去嘴角血迹,走到秦渊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她没有看秦渊,只是死死盯着玉无痕:“他说得对。你不是我的家人,你只是个被野心吞噬的可怜虫。今日,我就要用母亲教我的圣火宫武学,清理门户。”
她举起手,掌心燃起一团纯白色的火焰——那是燃烧圣火之心后,残留在她体内最本源的生命之火。火焰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炽烈。
江辰也护着孩子们走到两人身后。他手中的孤影剑微微震颤,剑身上那四十三道刻痕同时亮起,如同一串星辰:“江家祖训:孤影不孤,心中有义;长剑所向,天下为公。今日,江某愿与两位并肩,斩妖除魔,守护这人间最后的公道。”
三人背靠背站立,形成一个坚固的三角。
前有玉无痕与即将爆裂的青龙玉璧,后有不断崩塌的地宫与无助的孩子们。
绝境。
但这一次,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玉无痕看着三人,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惋惜,有嫉妒,最终都化作冰冷的杀意:“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双手猛然合十,口中念诵起晦涩的咒文。祭坛上的青龙玉璧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黑色的死气与混乱的龙气如火山喷发般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条狰狞的黑龙虚影!黑龙长达十丈,鳞甲漆黑,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张开巨口,朝着三人喷出一道毁灭性的黑色光柱!
与此同时,地宫崩塌的速度骤然加快。更多的巨石落下,更多的裂缝蔓延,地下水与岩浆混合,形成一片死亡的沼泽。那些孩子们惊恐地抱在一起,哭声被淹没在崩塌的轰鸣中。
秦渊三人同时出手!
秦渊的剑光如沧海怒涛,迎向黑色光柱;玉罗刹的火焰如凤凰涅盘,灼烧着黑龙虚影;江辰的剑影如孤星闪烁,护住身后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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