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镇集上的宣纸(2/2)
日头升到头顶时,竹筐已经装满了:有苏晚要的冰糖,外婆念叨的粗线,还有给来老先生的新茶饼。思砚啃着剩下的玉米饼,看见路边有卖薄荷糖的,透明的糖块里嵌着片绿叶,像把春天冻在了里面。“买点回去,”他拽着林砚的袖子,“苏姨肯定爱吃。”
往回走时,独轮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和竹筐里的铜钱声、纸卷的轻响混在一起,像支轻快的歌。思砚坐在车斗里,晃着腿看路边的田野,新插的秧苗绿得发亮,像铺了层翡翠,风里飘着泥土的香,比镇上的脂粉好闻。
“你看那片薄荷田,”林砚指着远处的坡地,“比咱们院的长得旺,等过些日子去讨点籽,回来补种。”思砚点头,突然想起苏晚说过,好薄荷要“挪三次窝”,土换得勤,根才扎得深,像人要多经点事,心才稳得住。
路过石桥时,看见个老妇人在卖槐花,白花花的堆在竹筛里,香得人发晕。“买点回去,”林砚停下车,“苏晚说想做槐花枕,治失眠。”老妇人笑着称秤:“小伙子疼媳妇啊,这花刚摘的,还带着露呢。”林砚的脸腾地红了,没敢接话,思砚在旁边偷偷笑,笑得糖画都差点掉地上。
回到院门口时,苏晚正蹲在薄荷田边拔草,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买这么多东西?”林砚把月白布递过去,声音有点闷:“给你做单衣的。”苏晚接过来,手指抚过布面,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却低着头说:“又乱花钱。”
思砚抱着宣纸冲进凉棚,把纸卷在画案上铺开,阳光透过布帘落在纸上,白得像落了层新雪。他摸出支新毛笔,蘸了点清水,在纸上轻轻划了道,水痕慢慢晕开,像条流动的河。
灶房里很快飘起了槐花饼的香,林砚在劈柴,苏晚在揉面,外婆坐在竹椅上数今天的收获,笑声从窗缝钻出来,落在宣纸上,像撒了把碎金。思砚看着纸上的水痕慢慢消失,突然觉得,这些镇集上的琐碎——纸的白,布的软,糖的甜,花的香,还有身边人眼里的暖,都像这水痕,看着会淡去,却早就在心里留下了印,把日子染得透亮。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墨痕在白纸上晕开,像颗刚发芽的种子。思砚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这纸上会开满薄荷,落满槐花,会住着蜗牛和蚂蚁,会藏着镇集的喧嚣和院角的静,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写成最踏实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