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旧椅边的线团(2/2)

思砚看着自己画的线团,果然太孤单。他用淡墨勾出根线,从线团牵到旧椅的扶手上,缠着外婆忘在那儿的针,针尖还沾着点蓝印花布的碎屑,又在椅角画了半截没缝完的布套,竹篾的纹路透过布面隐隐可见。外婆在线团旁补袜子,针脚“沙沙”地响,像在给画稿配音。

苏晚端来刚炖的银耳汤,冰糖的甜混着胶质的稠,在瓷碗里晃出琥珀光。“来老先生,喝口润润喉,”她把碗往画案上推,“用新摘的莲子炖的,比去年的更糯。”林砚放下竹筐,先给外婆盛了碗,又往思砚碗里多舀了勺糖:“你爱甜,多吃点。”思砚喝着汤,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看画里的线团仿佛也沾了点甜,泛着温润的光。

傍晚收工时,画稿上的《线团织影图》已经有了模样:线的白、布的蓝、竹的青、椅的褐,在暮色里透着股绵,像把琐碎的日子都织进了纸里。林砚把缝好布套的竹筐挂在檐下,苏晚在收拾线团和剪刀,外婆坐在旧椅上数着补好的袜子,说“够穿到冬天了”。

思砚捧着空碗坐在凉棚下,看夕阳把线团的影子拉得很长,棉线的白痕在石板上泛着金,像根通往过去的绳。远处的薄荷田在风里晃,绿得发沉,像块没织完的锦。他想起线的牵、针的密、布的暖、汤的甜,突然觉得这旧椅边的线团,不仅是物,更是日子——有绕的柔、牵的韧、补的细、藏的暖,都像这线团,看着不起眼,却能把破的补好、散的连牢,让每个零散的瞬间,都被线牵着、被针缝着,成了密密实实的家,像外婆说的,“线连着线,才成布;人连着人,才成家”。

夜风带着线的棉香吹进凉棚,线团在旧椅旁轻轻滚,像在跟月光说悄悄话。思砚知道,这线团会越绕越小,直到露出光秃秃的轴;等冬天来了,布套会磨破,外婆会接着缝;而这旧椅边的线团,会像画里的牵线,把针的痕、布的纹、人的暖,都缠成心底的结,解不开,也不想解,像这凉棚下的岁月,被线牵着,慢慢走,越走越密,越走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