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坠渊（1/2）

“一起……死吧！！！”

凌尘那声充满无尽恨意和暴戾的咆哮，如同垂死凶兽最后的嘶鸣，撕裂了城墙下死寂的空气！

话音未落，他沾满鲜血和泥污的右手，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自己那疯狂搏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的右腿膝盖伤口上！掌心传来的，是滚烫到几乎要焚毁血肉的灼热，以及那颗“晶核”内部积蓄到极致的、毁灭性的洪荒能量！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闷响！

以凌尘按压的膝盖为中心，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意志驱动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猛地爆发开来！不再是光柱，而是如同失控的暗红岩浆，带着焚灭一切的恐怖高温和湮灭性的力量，呈扇形向上、向两侧疯狂席卷！

目标——头顶城墙上方那两个刚刚显露身形、正欲扑下的玄冥卫杀手！

城墙上方，两个黑影眼中的骇然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

那毁灭性的暗红岩浆洪流，如同死亡的怒潮，瞬间将他们吞没！

嗤——！

没有惨叫，只有如同滚油泼雪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消融声！

两个精悍的身影，连同他们身上的夜行衣、皮甲、淬毒的暗器……在接触到暗红岩浆洪流的刹那，如同投入烈焰的蜡像，瞬间扭曲、变形、继而……气化！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恐怖的冲击波去势不减，狠狠撞在凌尘头顶上方那段古老厚重的青石城墙上！

轰隆隆——！！！

这一次，是真正的巨响！

饱经风霜的古老条石，在这毁灭性的能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坚硬的石面上疯狂蔓延！被冲击波正面轰击的那片区域，巨大的青石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猛地向内凹陷、崩解！

哗啦啦——！

碎石、粉尘、断裂的条石……如同暴雨般轰然砸落！烟尘冲天而起，瞬间遮蔽了惨淡的月光！

而首当其冲的凌尘，在引爆这股玉石俱焚力量的瞬间，身体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从上方狠狠砸中！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的身体被这股狂暴的、源自自身的毁灭冲击力狠狠掼向地面！

咔嚓！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从体内爆响！胸前、后背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那条本就废掉的右腿，更是传来令人牙酸的、彻底粉碎的剧痛！身体如同被彻底碾碎的破布娃娃，以一个扭曲的角度，重重砸进下方冰冷湿滑的泥泞里！

剧痛！超越了之前任何一次的、足以瞬间摧毁灵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猩红覆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这股毁灭性的冲击狠狠吹灭！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凌尘模糊的感知中，只有两件事物异常清晰：

第一，是身体砸落时，怀中那本紧贴胸膛的《龟息玄章》。它似乎又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凉气流，如同最后的守护屏障，瞬间包裹了他濒临破碎的心脏和头颅，让那毁灭性的冲击力稍稍偏离了要害。

第二，是腰间那块来自第一个玄冥卫杀手的、冰冷沉重的黑色令牌！在城墙崩塌的巨响和毁灭能量的狂潮中，这块令牌……竟再次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诡异阴冷波动的光芒！那俯冲独眼怪鸟的浮雕，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仿佛……在传递着什么？或者说，在记录着什么？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坠落的失重感……

……

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合着浓郁的水腥气和腐烂植物的味道，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进凌尘残破躯体的每一个毛孔，啃噬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正浸泡在某种粘稠、冰冷的液体里，身体随着水流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全身粉碎般的剧痛，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切割。

“呃……”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中逸出。沉重的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血翳和水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方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涌动的灰黑色雾气。雾气沉甸甸地压下来，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其微弱、如同垂死烛火般的惨淡天光，艰难地穿透雾气，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空气粘稠、湿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仿佛吸入了千年的尘埃和死亡。

这是哪里？

凌尘的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闪烁着混乱的画面：冰冷的雨夜、狰狞的尸体、焚烧的火焰、晚晴含泪的眼睛、诡异的血鸟、绝望的奔逃、城墙的阴影、毁灭的爆炸……

晚晴！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混沌的意识海中炸响！凌尘猛地一个激灵，昏沉的头脑被强行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试图转动僵硬的脖颈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然而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如同引爆了体内的火药桶！

“噗！”又是一口带着腥甜的黑血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压住。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碎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尤其是右腿膝盖以下，一片冰冷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一种空荡荡的、被彻底摧毁的虚无感。

他低头看去（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自己正半泡在一个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水洼里。水洼不大，周围是湿滑的黑色淤泥和嶙峋的怪石。而他的身体……惨不忍睹。

破烂的衣衫几乎成了布条，沾满了黑红的血污、泥浆和某种粘稠的绿色苔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擦伤、淤青和细密的血口子，不少地方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茬！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背肩胛骨下方，那里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边缘焦黑的孔洞，正是被玄冥卫淬毒暗器射中的地方！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中缓缓渗出，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麻痒和持续不断的虚弱感！

剧毒！而且正在扩散！

而他的右腿……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塌塌地浸泡在污水中。膝盖处那原本剜骨的伤口，此刻更是彻底爆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里面那颗“晶核”……不见了！或者说，被炸碎了？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如同被雷火劈过的坑洞，边缘的皮肉焦黑碳化，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力量……引爆了……腿……彻底废了……

凌尘的心沉入冰冷的谷底，绝望如同藤蔓缠绕。为了那一瞬间的爆发，为了送晚晴进入裂缝，他付出的代价，惨重到无法想象！身体彻底崩溃，剧毒侵蚀，右腿……怕是永远失去了。

晚晴呢？！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撑起一点身体，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

浑浊的水洼，湿滑的淤泥，嶙峋的怪石，扭曲虬结、如同鬼爪般伸向雾气的黑色枯树……视线所及，一片死寂荒凉，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污水晃动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活物的动静。没有晚晴小小的身影，也没有任何属于她的痕迹。

“晚……晴……”凌尘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被浓重的雾气吞噬。

没有回应。

只有死寂。

难道……难道她没能成功穿过裂缝？或者……在坠落的混乱中……被落石……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比身体的剧痛更让他窒息！

不！不可能！他明明把她推进去了！那裂缝……

凌尘猛地抬头，目光艰难地穿透浓雾，看向身后。

只见身后不远处，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陡峭崖壁，笔直地插入上方翻滚的浓雾之中，望不到顶！崖壁下方，堆积着大量刚刚崩落、棱角尖锐的巨石和泥土，形成了一片狼藉的斜坡。斜坡的尽头，正是他浸泡的这个污浊水洼。

而在那堆崩落的乱石泥土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段断裂的、巨大青石的轮廓——那是青石城墙的残骸！

这里，是城墙之外！是传说中妖兽横行、危机四伏的黑雾林！

他和晚晴，从崩塌的城墙处坠落，掉进了黑雾林的边缘！

可晚晴……在哪里？！

凌尘的心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他挣扎着，用左臂和那条剧痛但勉强还能支撑的左腿，拖着彻底废掉的右半身，艰难地从冰冷的污水中爬出，在湿滑的淤泥中一点一点地挪动，试图在周围寻找。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冰冷的石头、腐烂的枯枝和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没有任何属于小女孩的痕迹！仿佛晚晴这个人，从未出现在这片死寂之地！

难道……被野兽……？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凌尘狠狠掐灭！不！绝不会！他宁愿相信晚晴在坠落过程中被冲到了别处，或者……被什么人……

就在这绝望和恐慌几乎要将他再次吞噬之际——

“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痛苦和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呻吟，突然从水洼另一侧、一块巨大黑石的阴影深处传来！

凌尘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闪电击中！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那块巨大黑石！

“晚晴？！”嘶哑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和极度的紧张！

他再也顾不得身体的剧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疯狂地朝着那块黑石爬去！指甲在湿滑的淤泥和碎石上抠挖，留下道道血痕，左腿蹬地的动作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但他浑然不顾！

终于，他爬到了那块巨大黑石的阴影边缘。

惨淡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浓雾，吝啬地洒下一点光晕。

只见黑石底部，一个凹陷进去的小小石窝里，晚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被遗弃的幼兽。

她浑身湿透，沾满了黑色的泥浆和绿色的苔藓，单薄的粗布衣裙被划破了好几处，露出下面青紫的擦伤。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额角那个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暗红的血痂混着泥水糊在脸上。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那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凌尘心中的冰冷绝望！他几乎是扑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晚晴的鼻息。

指尖传来微弱却依旧温热的呼吸气流，虽然紊乱，却顽强地存在着。

“晚晴……”凌尘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他想要触碰她，却又怕自己冰冷的、沾满血污的手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