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深夜的死亡威胁(2/2)
郑天豪离开会议室时,那明显加快、甚至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已经暴露了他情绪的失控。而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失控,往往不会选择更复杂的阴谋,而是倾向于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来重新夺回控制权,消除眼前的障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另一个口袋,指尖触碰到那颗皱巴巴的奶糖。糖纸已经彻底被汗水浸湿揉烂,糖块恐怕也化了。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品尝那点微不足道的甜意。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回走。不是回家,而是返回市一院。值班室的急救箱里有常用的消毒药品和绷带,他必须尽快处理左肩的伤势。更重要的是,今天会议室交锋的全程录音还在手机里,必须立刻进行多重备份。那些他凭记忆驳斥郑天豪的财务数据、那些关键的疑点线索……绝不能丢失。
路上,他用右手单手操作手机,给医院安保科值班室发了一条加密信息:「紧急调阅监控。位置:医院侧门梧桐里至江城西街t字岔口路段。时间:约二十五分钟前至现在。目标:三名身着深色外套、戴黑色口罩的成年男性。重点关注其来去方向及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
走到医院后门的员工停车场附近,他看见自己的那辆半旧suv还安静地停在原位上。走近检查,车窗完好,轮胎也没有被扎破或放气的迹象。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毁坏财物,而是针对他这个人。这一次是警告性的袭击,旨在制造恐慌,迫使他屈服。但如果警告无效……下一次,可能就不会只是拳脚和短棍了。
他快步走进急诊楼,拐进一间暂时无人使用的医生值班室,反手锁上门,拉亮了灯。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因为失血和疼痛显得有些苍白,额头和鬓角汗湿,左肩处的衬衫布料下,能明显看到一个不规则的、正在迅速肿胀起来的鼓包。他解开白大褂和衬衫的扣子,露出左肩。皮肤上已经浮现出一片深红色的瘀伤,中心位置有些发紫,触痛明显。
他拿起消毒棉签和碘伏,单手操作,咬牙清理着可能存在的擦伤。酒精刺激伤口的锐痛让他倒吸了几口凉气,但握棉签的手,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多年在手术台上,他见过太多更严重的创伤,处理自己的这点皮肉伤,早已是驾轻就熟。
从抽屉里找出弹力绷带和固定用的三角巾,他手法熟练地将受伤的左肩进行了加压包扎和悬吊固定,以减轻肿胀和疼痛,避免二次损伤。
刚处理完毕,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内容只有冷冰冰的九个字:
「别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齐砚舟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划过屏幕,直接将其删除,仿佛那只是一条垃圾广告。
然后,他拿起手机,调出录音文件,通过数据线连接到值班室的电脑上。先将原始录音文件复制到一个专用的加密u盘中,接着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密码复杂的文件夹,命名为看似无关的「254会议记录」,将文件再次备份进去。最后,通过一个经过多层跳转的匿名代理,将加密后的文件上传到一个位于境外的安全云存储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缓缓坐下,暂时松开了紧绷的神经。左肩的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略微缓解,但依旧持续地抽痛着。
他移动鼠标,打开电脑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了「振虎国际会所」。
搜索结果很快跳出来。会所的官方页面做得相当精美,地址显示在城东繁华的金融大厦b座顶层,注册法人的名字是一个叫“王莉”的女性,备注信息里提及是“王德发先生的表妹”。经营范围一栏,堂而皇之地写着:“高端健康管理、私人医疗咨询、国际医疗资源对接、商务休闲”等。
齐砚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种藏身于高档写字楼、挂着“健康”“咨询”名头的私人会所,他见得多了。它们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的健康管理中心,而是权钱交易、信息勾兑、乃至洗钱和洽谈灰色生意的绝佳据点。私密,安全,且往往有着看似合法的外衣。
王德发、郑天豪、乃至已经倒台的刘振虎……这些人的名字和利益,早就通过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市一院的并购案,绝不仅仅是资本对优质资产的觊觎,其背后,是整个庞大、黑暗的医疗黑产利益链条在持续运作的需要。假药的生产与流通、医疗器械采购中的巨额回扣、医保资金的违规套取、人事任免中的权钱交易……所有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需要一个稳定、可控、且能提供合法掩护的体系来支撑和洗白。
他齐砚舟现在要查的、要揭开的,已经不仅仅是某几个人的贪腐,而是这条盘根错节、吸食着无数患者血汗和生命的黑链。继续深入下去,他动的将不止是某些人的钱袋子,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他们的命。
他关掉浏览器,拿起桌上一支笔,在一张空白便签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
郑天豪(振虎集团) → 王德发(德发药业) → 振虎国际会所(纽带\/洗钱点?)
画上箭头,连成一线。
又在下方重重地写下一个词:
证据链。
他清楚,从今晚这场遭遇袭击开始,他不能再按照常规的、循序渐进的调查方式进行了。对方已经撕破脸皮,直接动用了暴力手段。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反击可能会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他必须抢在对方彻底狗急跳墙、毁灭所有证据之前,找到那条能将他们一举钉死的、环环相扣的完整证据链。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发出震动。
这次是林夏发来的消息:「齐主任,您还好吗?我刚从别的渠道听说,下午的董事会好像……不太愉快?郑天豪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他快速回复:「我没事,一切照常。不用担心,做好你自己的事,保持警惕。」
发送完毕,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面上。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肩,一阵刺痛让他眉头微蹙。但好在关节活动尚可,骨头应该没事,只是严重的软组织挫伤。疼痛虽在,但还不至于影响他进行基本的诊疗工作。
他重新穿上白大褂,仔细扣好扣子,遮住了里面的绷带。将那个存有录音备份的u盘谨慎地放入内侧口袋,与那张“振虎会所”的会员卡放在一起。手指再次触碰到那颗已经完全不成形的奶糖,他顿了顿,还是没有把它拿出来。
他拉开值班室的门,走了出去,目标明确地朝着住院部大楼走去。五楼神经外科病区,还有一个他今天下午主刀完成颅脑血肿清除术的病人,虽然手术成功,但术后二十四小时仍是危险期,他必须亲自去查看一下最新情况。
走廊里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清晰而孤独。他的脚步声稳定地回响在光洁的地砖上,一步一步,异常沉稳。
经过夜间护士站时,值班护士小雨正低头整理交班记录,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是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什么。
齐砚舟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她不必多言,也无需担心。
小雨看懂了他的手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目送着他走向病房区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直走到那位术后病人的单人病房门口,齐砚舟停下脚步。透过门上的观察玻璃窗向里望去,病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经入睡。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平稳的“滴滴”声,屏幕上显示的各项生命体征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看到这一切,齐砚舟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那么一丝丝。至少,他今天救下的这个人,此刻是安稳的。
他转身,准备离开病房区,返回值班室再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又是那串陌生号码。
齐砚舟的脚步停住了。他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新的彩信提示跳了出来。
他点开。
一张照片瞬间加载完成,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从对面楼的某个窗口,俯瞰向下。画面里,是一栋他再熟悉不过的、略显老旧的居民楼——正是他独自居住了多年的那栋楼。楼下的路灯照亮了单元门口的小片空地,几辆熟悉的自行车靠墙停着,楼道的感应灯因为有人经过而亮着。
而拍摄时间的水印,清晰显示着:22:47。
就在十分钟前。
齐砚舟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之上。
握着手机的右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渐渐泛出青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