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欲望的投影（1/2）

青铜镜面如同涟漪般缓缓散去，露出后方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光芒并不刺眼，带着一种纯净而安宁的气息，与之前镜中世界的诡异压抑截然不同。孙阳和林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坚定。他们没有犹豫，并肩踏入通道。

通道不长，几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约莫二十平米见方的石室。石室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的白色石材砌成，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室内的一切。没有窗户，没有壁画，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洁到近乎简陋。与外面那恢宏诡异、机关重重的镜像地宫相比，这间石室朴素得近乎诡异，仿佛一切的繁华与凶险，最终都回归了这简单的方寸之地。

石室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同样材质、同样光洁的石台。石台上，三样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千万年。

第一件，是一卷非丝非帛的卷轴，材质奇特，触手微凉，表面流转着淡淡的、仿佛水波般的光晕。卷轴是卷起的，用一根黑色的丝绳系着，丝绳的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同样非金非石的黑色玉扣。卷轴外，用朱砂写着四个古老的篆体字，在石台白光的映衬下，如鲜血般刺眼——《倒影实录》。

第二件，是一块拳头大小、颜色暗沉、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纹的黑色石头。形状不规则，与孙阳怀中那枚“钥石”材质相似，但“钥石”温润中透着活跃的灵性，而这枚石头，却散发出一种死寂、枯竭的气息，仿佛内部所有的能量和生机都已被彻底抽干，只剩下一个毫无生机的空壳。它的颜色也更深，近乎纯粹的漆黑，不反射一丝光线。

第三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白色金属圆盘。圆盘光滑如镜，边缘没有任何纹路，中心也没有任何凹陷或凸起，只是静静地反射着石室柔和的白光，也映照出站在石台前、风尘仆仆、面带惊疑的孙阳和林夏的脸。他们的倒影清晰无比，但仔细看，那倒影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流转，与“逆反之镜”那种扭曲人心的倒影不同，这光芒清澈、平静，甚至……带有一丝悲悯。

石室另一头，一扇稳定的、直径约一米的椭圆形“虚数之扉”正缓缓旋转，内部是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与石室柔和的白光形成鲜明对比。而门外，隐隐约约，有规律的、低沉的海浪冲刷声传来——那是现实世界的声音！他们离出口很近了！

然而，出口就在眼前，石台上的三样东西却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它们是这座诡异的、颠倒的镜像地宫的终点，是那位身着颠倒服饰、手捧空匣的古尸所遗留的最后信息，是诱惑，还是启示？

两人谁也没有立刻冲向出口，而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台，警惕地打量着这三样物品。

“《倒影实录》……这名字……”林夏皱眉，她擅长破解密码，对文字极其敏感，“‘倒影’指的就是这个镜像世界，还是……刚才我们经历的那些幻象？‘实录’，难道记录的是真实的、而不是倒影的东西？”

孙阳盯着那块暗沉的黑石，胸口“钥石”传来一阵极其微弱、近乎悲鸣的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但已彻底死去的东西。“这块石头……和‘钥石’很像，但……死了。它曾经也是钥匙吗？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枚银白色的金属圆盘。圆盘中的倒影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疲惫却坚定，带着经历劫难后的沧桑。圆盘本身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放在这里，绝不可能普通。

“先看看卷轴。”孙阳深吸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林夏戒备，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解开那枚黑色玉扣，轻轻展开那卷《倒影实录》。

卷轴打开，没有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只有寥寥数行字，用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鸟篆又似云纹的文字写成。孙阳辨认得有些吃力，但结合“钥石”传递的模糊感应和他对上古文字的研究，他勉强能解读出大概的意思。

“余，徐君房（徐福的本名），奉始皇帝之命，探寻长生之秘，穷究天道之极。然人力有穷，天道无尽，妄求长生，终蹈虚妄。余偶得‘陨星之核’碎片，窥得时空之秘，借其力，筑此‘逆反之境’，以映照人心，试炼道心。”

“然，人心叵测，欲望难填。入此境者，所见皆为欲望倒影。求长生者，见无尽寿元；求权力者，见至高王权；求智识者，见全知全能；求情爱者，见至死不渝……然，倒影终为虚幻，执迷倒影者，反为其囚，神魂永困镜中，不得超脱。余亦受其惑，几近沉沦。”

“余留此三物于此。其一，为《倒影实录》，记余之过，诫后来者。其二，为‘钥石’之‘影’，乃‘陨星之核’投影，内蕴此境运转法则，亦为‘虚数之扉’稳定之锚，然其能已尽，化为顽石。其三，为‘明心镜’，无大用，仅可照见本心，明辨虚实，然能持明镜者，寥寥矣。”

“后来者，若至此，必已过‘逆反之镜’试炼。然试炼非终，抉择方始。取《实录》，可知真相，亦承因果；取‘影石’，可毁此境，亦或重启；持‘明心镜’，可保灵台清明，然前路莫测。三择其一，余不置喙。唯记，倒影为欲，本心为真。慎之，慎之。”

“此境出口，为‘虚数之扉’，通往余当年东渡之起点，亦为‘星核’投影残留之地。是福是祸，未可知也。余，去矣。——徐君房，绝笔。”

卷轴上的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的署名，笔迹显得有些潦草和疲惫，仿佛写下这些字，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孙阳和林夏看完，久久无语。石室中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隐约传来的海浪声。

徐福！果然是徐福！是他建造了这个镜像地宫！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试炼道心”？他自称是“徐君房”，而非“徐福”，这或许是他更真实、更接近本我的自称？

“徐君房……徐福的本名。他果然没有东渡日本，而是在建造了骊山地宫之后，又秘密修建了这里，作为……一个试验场？”林夏低声说，语气复杂，“用‘陨星之核’的力量，制造一个能映照、放大、甚至囚禁人心欲望的镜像空间。他到底想干什么？测试人心？还是……惩罚？”

“恐怕两者都有。”孙阳看着那卷《倒影实录》，神色凝重，“他自己也说了，‘余亦受其惑，几近沉沦’。他恐怕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也警告后来者，长生是虚妄，执念是囚笼。这个地宫，就是他对自己、对所有后来者的‘拷问’。”

“那这三样东西……”林夏看向石台上的三物。

“《倒影实录》是记录，是真相，但也可能是新的因果，知道了，就必须背负。”孙阳分析道，“‘影石’，是稳定这个镜像空间的‘钥匙’影子，也是这个空间的‘锚点’。取走它，镜像空间可能会崩溃，但也可能释放出里面囚禁的……东西。至于‘明心镜’……”他看向那面银白色的小圆盘，苦笑道，“只能照见本心，没有任何实际力量，但徐福说‘能持明镜者，寥寥矣’。恐怕，在经历了刚才那种幻境后，还能保持本心，不贪、不惧、不疑，才是最难的吧。”

“三选一……”林夏咀嚼着这句话，目光在卷轴、黑石、圆盘之间逡巡，“徐福不告诉我们该选哪个，让我们自己选。这就是……最后一道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