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十年后(2/2)

林夏脖颈上吊坠炸裂留下的伤痕,同样清晰可见。那次与“观察者”信息的强行对接和精神冲击,对她的神经系统造成了永久性的、不可逆的损伤。她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间歇性的偏头痛,对强烈的精神刺激和特定的电磁频率异常敏感。但她也因祸得福,或者说,是那次的经历,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改造”和“强化”了她的大脑。她对“异常”信息(无论是网络中的加密信号、现实中的能量波动、还是脑海中偶尔闪过的、来自“观察者”或“门”的破碎信息)的捕捉、分析、解读能力,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近乎“通灵”的程度。她是tdi“星链”网络绝对的核心和大脑,坐镇在李教授通过秘密渠道、在某个北欧小国设立的、相对安全的“研究前哨”里,用她那被强化过的、但也更加脆弱的精神,日以继夜地监控着全球的异常信息流,分析着从各个渠道汇拢来的情报,维护着tdi网络的运转和安全,同时,也在尝试着,用她那独特的视角和方式,去“破译”那些来自星空和历史深处的、冰冷而恐怖的“密码”。

振宇的妹妹,最终没能等到“长生药”。她在“守夜人”们从老河口镇脱险、并初步稳定了tdi架构后不久,便在平静中离世。振宇亲手安葬了妹妹,然后,将所有的悲痛、愧疚和对妹妹的承诺,都化为了更加冰冷的、对“黑鳞社”、“园丁”等一切试图利用“门”和“长生”秘密为恶的组织的、毫不留情的追查和打击。他成了tdi暗中的“利刃”和“清道夫”,带领着一支由他亲自训练、绝对忠诚、且对“异常”有一定认知和抵抗能力的、小型、精锐的行动小组(代号“睚眦”),在全球范围内,执行着最危险、也最隐秘的任务——清除威胁,获取关键情报,保护tdi成员的安全,以及……在必要时,进行有限度的、外科手术式的打击。韩亮失踪后,东海方向的调查和接应任务,也主要由他负责。

李教授,这位原本应该安享晚年、在学术象牙塔中着书立说的老学者,如今却成了tdi在“正常世界”中,最重要、也最隐蔽的“保护伞”和“联络人”。他利用自己毕生的学术声誉和人脉网络(尤其是与麦克劳德教授、中村健一教授等早期盟友建立的联系),以“私人研究”、“学术交流”、“资助边缘学科”等名义,为tdi的活动提供了大量的资金、身份掩护、信息来源,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通过极其隐秘和迂回的方式,影响了官方对一些“边缘事件”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为tdi的生存和发展,争取到了宝贵的空间和喘息之机。他坐镇北欧,名义上是某个私人基金资助的、“研究古代神话与天文考古关联”的、冷门项目的负责人,实则是tdi的“大管家”和“外交官”。

而孙阳自己……“囚牛”。

他拿起桌上一个陈旧的、表面布满细微划痕、但擦拭得锃亮的黄铜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没有过滤嘴的、自己用烟叶卷的、粗粝的土烟,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那辛辣、醇厚、带着土地气息的味道,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重新走到窗前。

十年。他从一个怀着满腔热血、只想揭开祖父死亡之谜和秦始皇陵秘密的年轻考古学者,变成了如今这个……他自己有时都感到陌生的、“守夜人”的领袖,tdi的核心协调者,“囚牛”。他脸上的青涩和玩世不恭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数生死考验、残酷真相和沉重责任反复打磨后的、内敛的锋芒和深沉的平静。他不再轻易表露情绪,思考问题时眼神会变得异常锐利和专注,做出决定时果决得近乎冷酷。他学会了在黑暗中潜行,在谎言中周旋,在绝望中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生机。他手上沾过血(敌人的,也有被迫的),心里埋着太多不能言说的秘密和午夜梦回时、战友(尤其是韩亮)那模糊而担忧的面容。他变得沉默,变得更加依赖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熟悉的、或陌生的风景,让思绪在烟草的辛辣气息和往事的潮水中,缓慢地沉淀、梳理。

十年,他们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很多。tdi的“星火”网络,如今已经悄然连接了超过三十位分散在全球各地、身份各异、但都对“真相”和“守护”抱有信念的“执火者”。有像麦克劳德教授那样痴迷于星空信号的天体物理学家,有像中村健一那样执着于古代文明异常联系的考古学家,有精通密码学和信息战的退役情报官,有在边境地区经营、消息灵通的探险家兼“物资供应商”,甚至还有一两位对“超自然”现象持开放态度、且身处关键位置的、低阶的政府或军方人员。这个网络松散、隐秘、成员之间大多只知其代号、不知其真容,只在必要时通过“星链”进行加密通讯和信息交换,绝不轻易见面。但正是这个网络,在过去几年里,成功地预警了数次小规模的、与“噬界”侵蚀或“门”能量泄露相关的“异常事件”,阻止了几起“黑鳞社”残余势力试图获取“钥匙”碎片的阴谋,也收集了大量关于“园丁”这个神秘组织活动轨迹的、支离破碎但极其珍贵的情报。

世界,在表面上,似乎依然沿着它既有的轨道运行。科技日新月异,冲突从未停歇,人们为生计奔波,为梦想挣扎,为爱恨痴狂。那些关于外星人、古代超级文明、超自然现象的传说和争论,依旧只存在于网络的边缘论坛、地摊文学的封面和少数“疯子”的臆想之中。官方对骊山“地震”、通古斯“陨石残骸”、哀牢山“地质异常”等事件的解释,早已被更新的新闻和娱乐八卦所覆盖、遗忘。

只有像孙阳他们这样的“守夜人”才知道,平静的海面之下,那黑暗的、冰冷的、涌动的暗流,从未真正停歇。“观察者”的信号,依旧定期、如同天文钟般精确地,从深空某处传来,内容依旧是那些无法破译的、冰冷的数据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们那超越时空的、永恒的“注视”。“噬界”的侵蚀迹象,在全球各地,依旧时有“零星”发生,虽然规模都很小,很快就被当地的各种“意外”或“自然现象”所掩盖,但其发生的频率和模式,似乎在发生着某种难以察觉的、缓慢的、令人不安的变化。而“园丁”这个组织,就像隐藏在人类社会最阴暗角落里的、最狡猾的毒蛇,时隐时现,踪迹难寻,但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有新的、与“门”或“钥匙”相关的秘密被触及,有新的、试图窥探或利用这些秘密的、不知死活(或者野心勃勃)的人或组织,被他们悄无声息地“修剪”掉。

还有“门”。那扇被秦无咎用生命暂时封印、被他们勉强维持了十年脆弱的、被刘胖子日夜监控的“昆仑之眼”,就像一个埋在地下的、极其不稳定的、不知何时会彻底爆炸的、当量无法估算的炸弹。每一次“地脉”的轻微波动,每一次“观察者”信号的加强,甚至全球范围内某些大规模的能量释放事件(比如强烈的地震、太阳风暴),都可能引起这扇“门”封印的细微松动和能量扰动的加剧。刘胖子那痛苦的、时强时弱的“感应”,就是这扇“门”状态最直接的、也最残酷的“晴雨表”。

十年,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一场漫长、艰辛、看不到尽头的、在黑暗悬崖边缘的、如履薄冰的“僵持”。他们守住了最基本的东西——那扇“门”没有彻底洞开,“它们”没有大规模降临,tdi的火种没有熄灭。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而且,未来的威胁,似乎正在以一种更加隐秘、更加难以捉摸的方式,悄然积聚。

就像韩亮失踪前反复强调的,也像林夏从那些破碎的“观察者”信息中隐约解读出的——真正的“钥匙”,可能不止一块。“星核”是,“观察者”的印记是,甚至“守门人”的血脉和特定的精神频率,也可能是。而当“钥匙”齐全,或者“门”的封印因某种巨大的外力(比如“噬界”的全面侵蚀,或者“观察者”的某种“干预”)而彻底崩溃时,那被延迟了十年的、真正的“收割”或“清理”,或许才会真正开始。

而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守夜人”,到那时,又能做什么?

孙阳将那只没有点燃的土烟,重新放回烟盒,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他看了一眼窗外,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将天边那几缕薄云染成了壮丽的金红和瑰丽的紫色,也将远处“老鼠巷”那肮脏、破败的入口,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虚假的、带着怀旧感的光晕之中。仿佛十年前那里发生的一切生死搏杀、绝望呐喊、牺牲与传承,都只是一场模糊的、褪了色的旧梦。

但他知道,不是梦。

他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