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尘埃落定时节(1/2)

《尘埃落定时节》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来来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浅蓝色的信封,右下角印着法院的红色公章。她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在楼道里站了足足三分钟。

“妈妈,这是什么?”小来踮着脚想够她手里的信封。

来来迅速把传票收进包里:“没什么,一张通知。”

“是爸爸寄来的信吗?”

“不是。”来来蹲下身,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是一件……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终于要有结果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那场持续了两年的官司。两年前,她和高中同学张鹏合伙开甜品店,投进去十五万,店没开起来,钱也没了。张鹏人间蒸发,她报警、起诉、调解、再起诉,像推着一块巨石上山,推两步退一步。

现在,开庭日期终于定了:四月二十八日,上午九点。

晚上老陈下班回来,来来把传票递给他。老陈扫了一眼,点点头:“终于。”

只两个字,但来来听出了里面的疲惫。这两年里,他们因为这个事吵过无数次。老陈怪她轻信别人,她怪老陈不支持自己。后来不吵了,只是每次接到法院的电话,家里的空气就会凝固好几天。

“小来睡了?”老陈问。

“刚睡。”来来在餐桌前坐下,“我今天算了一下,诉讼费、律师费、交通费,再加上这两年的利息,就算判我们赢,能拿回来的也不会超过十万。”

“那也得要。”老陈倒了杯水,“这不是钱的事。”

是啊,不是钱的事。来来想。是信任被践踏后需要讨回的公道,是无数个失眠夜里反复咀嚼的愤怒,是看着存折上消失的数字时涌上的无力感。

“你请好假了吗?”老陈问。

“请了,二十八号全天。”来来顿了顿,“我想……我想带小来一起去。”

“带她干嘛?”老陈皱眉,“法庭又不是游乐场。”

“她六岁了,该知道世界上不全是好人。”来来说,“而且我想让她看看,妈妈是怎么坚持做完一件事的。”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随你。”

接下来的日子,来来开始整理证据。两年前的转账记录、聊天截图、合伙协议、报警回执、调解记录……她把这些材料一份份复印,按照时间顺序装订成册。小来凑过来看,指着聊天记录里张鹏的头像问: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一个……一个让妈妈学会了很多东西的人。”来来选择了这样的回答。

“他教你什么了?”

“教妈妈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来来合上文件夹,“也教妈妈,如果被骗了,要勇敢地站出来。”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去玩她的积木了。

四月中的一天,来来的律师打来电话:“张鹏那边提出和解,愿意还八万,条件是撤诉。”

“两年了才说和解?”来来冷笑,“当初调解的时候他可是说一分钱没有。”

“你怎么想?”律师问。

“开庭。”来来斩钉截铁,“我要的不只是钱,是法院的一纸判决。”

挂了电话,她发现自己手在抖。不是害怕,是积蓄了两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她走到阳台,春天的风暖洋洋的,楼下玉兰花开得正好。两年前也是这个季节,她和张鹏坐在咖啡馆里敲定合伙细节。张鹏说:“来来,咱们这店肯定火,半年回本,一年开分店。”

她怎么就信了呢?

四月二十五日,来来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空旷的法庭上,法官不停地敲法槌,但发不出声音。张鹏在被告席上笑,嘴巴一张一合,她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想喊,同样发不出声音。

醒来时天还没亮,枕头上湿了一片。老陈被她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梦到开庭了。”来来轻声说。

“别紧张,”老陈握住她的手,“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我们占理。”

“我知道。”来来望着天花板,“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有点不真实。”

第二天,来来带着小来去买了新衣服。不是多贵的,就是一套简单的深色西装。“妈妈,你要去上班吗?”小来问。

“不是上班,是去一个很严肃的地方,要穿得正式一点。”来来对着镜子整理衣领,镜子里的女人比两年前瘦了些,眼角多了细纹,但眼神更坚定了。

“妈妈好看。”小来抱着她的腿。

来来抱起女儿:“小来,后天妈妈要去法院,你要跟妈妈一起去吗?”

“法院是什么?”

“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有人做了不对的事,法官就会告诉他:你这样不对,要改正。”

“像幼儿园老师那样?”

“对,像老师那样。”

四月二十七日晚上,来来失眠了。她起来三次检查文件袋,生怕漏了什么。凌晨三点,她索性不睡了,坐在客厅里一张张翻看那些证据。看到和张鹏的聊天记录时,她停住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张鹏,我们同学一场,你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

消息前面有个红色的感叹号——她被拉黑了。

就是那一刻,她决定起诉。不是为钱,是为那个被辜负的信任,为那个轻易相信别人的自己讨个说法。

天快亮时,老陈起来做早饭。“别看了,”他说,“你都背下来了。”

“我紧张。”来来承认。

“紧张是正常的。”老陈煎着鸡蛋,“但你要相信,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小来揉着眼睛走出来:“妈妈,今天要去法院吗?”

“是明天,宝贝。”

“哦。”小来爬上椅子,“那我明天要穿最漂亮的裙子。”

上午九点,区法院第三审判庭。来来提前半小时到了,律师已经在等她。“张鹏也请了律师,”律师低声说,“看来是准备硬扛了。”

“随他。”来来挺直脊背。

小来紧紧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妈妈,那个人会来吗?”

“会。”来来指指被告席,“他就坐在那里。”

九点整,法官入庭。法槌敲响的那一刻,来来突然平静了。两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庭审比想象中顺利。张鹏的律师试图把合伙说成“正常的商业风险”,但来来准备的证据链太完整了——从最初的转账记录,到后来张鹏失联后她发现的店面转租合同,再到张鹏新开公司的注册信息。

“被告在收取原告投资款后,未用于约定的甜品店经营,而是私自转租店面,所得款项用于个人公司的注册运营,这已构成欺诈。”来来的律师陈述时,声音铿锵有力。

张鹏一直低着头。质证环节,法官问他:“被告,对原告提交的这些证据,你有什么异议?”

张鹏抬起头,来来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老了很多,眼袋很重,鬓角有了白发。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没有异议。”

“那你承认原告主张的事实吗?”

“承认。”张鹏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庭审进行得很快,十一点就进入了最后陈述。法官让来来先说。

她站起来,腿有些软,但声音很稳:“法官,两年前我起诉的时候,很多人劝我算了。说钱不多,不值得折腾。但我坚持下来了,因为我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因为‘不值得’就放弃维权,那做错事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坐在旁听席的小来。女儿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今天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要回我的钱,更是为了告诉我的女儿:如果被欺负了,要勇敢站出来;如果做错事了,要承担责任。这个世界需要规则,需要公道。谢谢。”

她坐下时,手心全是汗。

张鹏的陈述很短:“我……我错了。钱我会还。”

十一点半,法官宣布休庭,下午三点宣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