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形的疆域（1/2）

“盛世基”的蓝图如春风化雨，渗透到大周疆域的每一寸肌理。朝堂之上的宏论渐渐转化为郡县乡里的实绩，雒阳城中的共识演变为四方边陲的实践。三年又三年，时光在有条不紊的变革与建设中悄然流逝，帝国如同一棵根深叶茂的巨树，向着阳光与苍穹，稳健地舒展着更为壮阔的枝桠。

这一日的德阳殿常朝，气氛与数年前颁布“盛世基”时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蓝图初绘时的激昂议论，多了几分国策深耕后的沉静自信。殿中臣工奏报之事，也愈发呈现出一种超越单纯内政外交、更具文明气象的格局。

首先出列的是新任“远境通商司”主事，一位气质干练、目光炯炯的中年大臣：“启奏陛下。自‘通商司’设立以来，臣等谨遵陛下‘拓远’之旨，梳理、拓展、维护四方商路，成效渐显。西域方向，‘丝路同盟’已正式缔约，涵盖鄯善、于阗、疏勒等十七个主要城邦及绿洲部族。同盟内关税互惠，盗匪共剿，度量衡渐趋统一。去岁，经丝路输入之香料、玉石、骏马、琉璃等，总值较同盟成立前翻了一番；输出之丝绸、瓷器、茶叶、纸张，更增三成。更有大宛国王遣使，恳请以其国良马种马，换取我朝农书、医典及派遣工匠传授水利之术。”

他顿了顿，继续道：“南海星罗海方向，‘镇海城’已与‘狮子国’、‘注辇国’（印度半岛古国）等建立稳定官方贸易关系。我朝商船队最远已抵‘波斯湾’口，与当地阿拉伯商团完成数次大宗交易。‘观澜站’作为中转与情报枢纽，作用日益突出。另，遵照陛下‘宣化’之旨，我司资助刊印的简易《华言千字》与《中原风物图志》，已通过商队赠予沿途数十邦国首领、寺庙、学馆，彼等多有珍视。”

姬延微微颔首：“商道畅，则货殖通；文教行，则人心近。善。对于远邦求取典籍匠师之请，可酌情允准。然需遴选忠厚精干之人前往，所传亦需为利民安居之实学，勿涉机巧争战之术。此乃‘播仁种于远荒，收和气于未来’。”

“臣遵旨！”

接着是主管“四方宣化使”事务的礼部侍郎：“陛下，各‘宣化使’派驻已满一任。北疆匈奴王庭及主要部落，皆设常驻帐所。非仅传礼仪，更协助调解部落纠纷，推广蓄牧防疫、毛皮加工新法，广受欢迎。去岁白灾，宣化使协调边市紧急调运草料，活畜无数，单于特上表谢恩。西域、南海主要邦国宫廷，亦常驻我使。彼等最初或存疑虑，今多倚为顾问，甚至请参决内部礼仪、继承之争。‘天朝上国，仁义博施’之名，远播四方。”

“宣化之要，在于诚，在于恒。”姬延点评道，“不以居高临下之态，而以平等互助之心，示之以利，待之以诚，日久自然归心。此乃无形之长城，胜于百万雄兵。”

随后，程邈出列。他虽白发增添，精神却愈发矍铄，手中捧着的不是奏章，而是数卷装帧精美的图册与一叠厚厚的文书。“陛下，臣奉旨梳理‘遗民’及域外研究，近年略有小得，编纂成《寰宇风土志略》初卷、《海陆古遗考》三篇，并新绘《西极山川推测图》、《南海星象潮信总表》，今日特呈御览。其中综合星罗海‘史诗壁’、北地古物纹饰、西域传入之波斯、天竺古星图，以及我朝多年观测记录，对天下大洲洋流、主要山脉走向、季风规律提出若干新论。虽多属推测，然于航海、农时、防灾乃至理解上古文明迁徙，或有启发。另，格物院下属‘译书馆’，已累积翻译域外重要典籍十七部，涉及算术、天文、医药、建筑等。”

姬延让内侍将图册文书呈上，略一翻阅，眼中露出赞许：“程卿与同仁辛劳。知识无界，真理永存。此等着作，当妥善保管，择其宜公开者，刊行天下，供士子研习。尤其航海、农时相关，速交有司参验应用。我华夏文明欲生生不息，便需有此‘吞吐八荒，融汇古今’ 之胸怀与能力。”

程邈激动拜谢：“陛下圣明！此正臣等夙愿！”

最后，兵部尚书出列，所奏却非增兵备战，而是裁汰整编：“陛下，遵照‘立制’之纲及‘盛世基’国防方略，全国府兵、边军、水师重新核定员额，淘汰老弱，精简架构。同时，于北疆、西域、南海三处，依托主要边市、同盟城邦及前进基地，试点组建三支‘快速安靖旅’，每旅精兵五千，骑、步、弩、工兼备，不承担固定防务，专司远程机动，应对突发边衅、剿灭大型马贼海寇、保护关键商路及支援宣化使。此乃‘常备精锐，快速反应’之尝试。另，各军讲武堂加大地理、语言、交涉课程，培养‘知兵亦知礼，能战亦能和’的将佐。”

姬延颔首：“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然在今日，更应为盛世之盾，文明之卫。此改甚妥。记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一时’，非为拓土，而为护商、安民、彰义。‘善战者之胜，无智名，无勇功。’ 朕要的，是敌人望而却步，友邦倚为柱石，而百姓几乎忘却刀兵之威的太平军旅。”

朝会奏报，呈现出一幅远非单纯军事扩张所能比拟的、立体而恢弘的帝国兴盛图景。经济纽带、文化浸润、知识探索、精兵护卫……多种力量交织，正以一种更深刻、更持久的方式，重新定义着“大周”的影响力范围。

散朝后，姬延独留苏厉、程邈及新任丞相（原丞相致仕）张苍于书房。张苍乃律法、算学大家，精研制度，正是践行“立制”之纲的合适人选。

“今日朝会，诸卿所见，我大周今日之‘疆域’，与十年前、二十年前相比，有何不同？”姬延缓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