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形的疆域（2/2）

苏厉略一思索，答道：“回陛下，昔年之疆域，重在地理界线，城池关隘，刀兵所及。而今之疆域……臣觉似虚还实。丝路同盟诸国，兵非我统，地非我治，然其商税依我规，治安赖我助，首领敬我使，遇事询我意。星罗海万里波涛，岛屿星散，我直接驻军者不过数点，然航道由我清，海图由我绘，贸易由我主导，土人子弟以入‘镇海城’学为荣。此等影响力所及之处，虽无界碑，却似有无形之疆界，较之单纯驻军设府，更为绵长坚韧。”

程邈从知识角度补充：“陛下，臣以为，今日疆域，亦在知识流通与文明认知之中。我朝所研天文、地理、海潮规律，所译域外典籍，所绘天下图志，正随商队、使臣、学者扩散。他人用我历法以农时，依我海图以航行，习我文字以通商，慕我制度以治国……此乃文明之疆域，其拓展无声，其影响深远。”

张苍则从制度层面言道：“苏相、程公所言极是。而制度乃维系此无形疆域之筋骨。丝路同盟之约章，边市之税则，宣化使之权责，快速安靖旅之调动规程，乃至我朝内部高效廉洁之行政体系本身，皆成吸引四方、规范秩序之模板。他人效仿我制，便是认同我道，融入我序。此制度输出之疆域，稳固而难以逆转。”

姬延听罢，抚掌而笑：“诸卿皆洞若观火。这便是朕所谓‘无形的疆域’。‘武力的征服，终有竟时；文明的吸引，生生不息。’ 昔年朕提‘极目’，是欲开眼界；定‘盛世基’，是欲筑根本。而今，水到渠成，我大周真正的影响力，已开始如阳光、如空气、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地向四面八方渗透、弥漫。”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如今已标注了丝路同盟、主要贸易航线、宣化使驻点、前进基地乃至推测大陆轮廓的巨幅寰宇图前，目光悠远。

“北疆匈奴，昔日劲敌，今为我之牧马人与毛皮供应者，其贵族子弟习汉文、慕汉礼，单于请婚，此非武力征服所能得之效。西域诸国，昔日朝贡有时，叛服无常，今则主动缔约同盟，争请典章匠师，盖因与我相连，利益攸关，文明受益。南海星罗，昔日蛮荒瘴疠，盗匪巢穴，今则航道繁忙，港口兴盛，土着归心，因其在我秩序之下，可得安宁与富裕。”

他转过身，目光湛然：“此方是真正的‘扩张版图’！非以铁血拓土，而以文明化人；非以刀兵立威，而以秩序惠民；非以强权迫服，而以利益共享、文化共鸣、前途共望而引人景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此‘道’，便是能给万民带来安定、繁荣、尊严与希望的文明之道、秩序之道、发展之道！”

苏厉三人听得心驰神往，深深折服。陛下早已超越了争夺土地的层次，而是在经营一个文明的“引力场”，一个发展的“生态圈”。

“然，树大招风，行远必虑。”姬延语气转沉，“我朝影响日增，固有仰慕归心者，亦必生嫉恨疑虑、乃至暗中阻挠之辈。西域更西，可有强大帝国忌惮丝路之利？南海之南，可有土着势力不满现状？北方冰原，可有未被羁縻之部族受煽动？此皆需未雨绸缪。”

“陛下所虑周详。”张苍道，“然既有‘快速安靖旅’为机动之拳，有‘宣化使’为耳目喉舌，有‘通商司’为血脉纽带，更有国内稳固之基，纵有风波，亦可从容化解，不损大局。”

“正是。”姬延点头，“故今后方略，仍以巩固、深化此‘无形疆域’为主。对四方，继续以通商、宣化、互利为要；对内部，则需将‘盛世基’四纲持续推进，尤其‘育人’一纲，乃千秋大计。朕要看到，未来不仅四方来朝，更有四方之才，为我所用；不仅华夏文明远播，更能吸纳融汇寰宇精华，使文明之树老干新枝，愈发繁茂。”

他顿了顿，以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语气道：“终有一日，世人提及‘天下’，心中所浮现的，将非仅仅是中原山河，而是以雒阳为文明之心，以丝路南海为血脉，以四方友邦为羽翼，以共同秩序与繁荣愿景为魂魄的、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那或许没有统一的君主，却有公认的秩序；没有单一的族群，却有共享的文明价值；没有固定的疆界，却有清晰的影响力范围与共同利益空间。那，方是朕心中，为华夏、也为这纷扰世间，所奠定的……真正的‘盛世之基’！”

书房内一片肃然，苏厉、程邈、张苍仿佛看到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壮丽画卷在眼前展开。那是一个超越帝国、超越朝代的文明愿景，一个以智慧和秩序而非单纯武力引领世界的未来图景。

“臣等……何其有幸，得逢陛下，得预此千古未有之事业！”三人深深拜下，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荣耀感。

蓝图已然绘就，道路已然指明。在姬延的引领下，大周帝国这艘巨轮，正满载着华夏文明的智慧、包容与开创精神，驶向那“无形疆域”不断拓展、文明光芒照耀四海的浩瀚未来。而这一切，并非虚幻的憧憬，而是基于扎实的国力、深远的谋略、开放的心态与不懈的奋斗，正在一步步变为触手可及的现实。盛世之基，已然坚不可摧；文明之光，必将永照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