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烽火照淮水 赤帜屹危墙(1/2)

金军的进攻来得迅猛而暴烈。第一波箭雨借着北风,如乌云般掠过头顶,钉在城楼木柱、女墙砖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间或有惨呼声响起,是值守军卒中箭倒下。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大地颤抖——数十架投石机在岸北高地次第抛射,燃烧的油罐、巨大的石块划破夜空,带着死亡的气息砸向泗州城墙与城内!

“隐蔽——!”各段城墙上的军官嘶声怒吼。

辛弃疾伏在垛口后,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在他侧前方不远处,夯土的墙面猛地凹陷,碎砖乱溅,灰尘弥漫。他甩了甩头上的土,呛咳两声,目光锐利地扫视北岸。火把的光芒连成一片移动的海洋,无数人影正如蚁群般从金军大营中涌出,冲向淮水岸边早已准备好的渡船、木筏,更远处,影影绰绰的高大器械正在组装,那是专为攻城准备的鹅车、洞屋。

“床弩!瞄准渡具!弓箭手,听号令齐射!滚木礌石,准备!”辛弃疾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下达命令。他麾下的北军旧部与部分配属的淮西军弓弩手迅速就位,经历了老君峪、隐曜谷磨炼的骨干们,虽经整编打压,此刻面对真正的敌人,动作依旧沉稳迅捷。

孙捷也登上城头,在他自己的亲卫簇拥下,于不远处的敌楼指挥。他脸色凝重,金军此番攻势规模远超以往侦察,显然是主力尽出,志在必得。他看了辛弃疾方向一眼,未多言,只高声喝令自己所属段落加强防御。

“放!”辛弃疾令旗挥下。

城头床弩巨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河面,几艘冲在前面的木筏被拦腰射断,上面的金兵惊呼落水。弓箭手分成三批,轮番抛射,箭矢如飞蝗般扑向正在渡河或已接近南岸的敌军。不断有金兵中箭跌落水中,但后续者依然悍不畏死地涌上。

金军的箭矢与炮石也持续不断地还击,压制城头。不断有宋军士卒倒下,医护辅兵冒着箭石,奋力将伤员拖下城头。苏青珞带着她组织起来的妇孺救护队,就在城墙内侧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忙碌。血腥气、焦糊味、硝烟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泗州城的夜空下。

“督军,西墙第三段,金狗架起三座飞桥,快要靠上来了!”一名满脸烟尘的队将奔来急报。

辛弃疾对身旁的陈亮快速道:“同甫,你在此协调弓弩,压住正面。魏胜,带你的人,跟我去西墙!”

“得令!”一直沉默跟随的魏胜闷吼一声,提起他那柄特制的厚背砍刀,点了数十名最精锐的老君峪突围出来的悍卒,紧随辛弃疾沿城墙马道奔去。

西墙段,防守的是淮西军一部,面对金军集中火力掩护下急速搭靠的飞桥(带护栏的简易桥),显得有些慌乱。飞桥一旦搭上城墙,金军重甲步兵便可直接冲上城头。

辛弃疾赶到时,第一架飞桥的钩索已“咔嚓”一声扣住了垛口边缘,桥板那头,影影绰绰的金军重甲兵开始冲锋。

“斩钩索!推杆准备!”辛弃疾厉喝,率先拔剑冲向那架飞桥。魏胜如猛虎出柙,带着人扑向另外两架正在靠近的飞桥。

辛弃疾身边的亲兵用长斧猛砍飞桥钩索,但包铁的钩索异常坚固。眼看桥头已有金兵露头,辛弃疾夺过一杆长枪,运足臂力,朝着桥板与城墙结合处奋力捅去!他膂力惊人,这一枪竟将桥板撬得翘起几分,上面正在冲锋的金兵一个趔趄。

“推!”辛弃疾弃枪,双手抵住桥板边缘,额上青筋暴起。周围几名士卒见状,也吼叫着扑上来,合力猛推。飞桥摇晃着,与城墙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终于被推开一尺多,暂时阻断了金兵直接冲上的路径。但钩索未断,桥还未翻。

就在这时,对岸金军阵地一声梆子响,一片密集的弩箭攒射而来,目标正是辛弃疾所在这一段!亲兵举盾护卫,仍有一箭擦着辛弃疾臂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臂上传来灼痛。

“督军小心!”

辛弃疾恍若未闻,目光紧锁那钩索。他瞥见旁边有一锅方才守军用来烧水、此刻已烧得滚沸的油,冒着青烟。心念电转,喝道:“油锅!浇下去!”

士卒立刻会意,两人用湿布垫手,抬起那锅滚油,对准飞桥钩索与桥头连接处,猛地倾泻而下!

“滋啦——!”滚油浇在金军包铁的钩索、桥板以及刚冒头的两名金兵铁盔上,惨嚎声顿时响起,白烟冒起。滚油虽不能立刻熔铁,但高温足以让金属短暂软化,且其附着力极强。辛弃疾趁机再次奋力猛推桥板,周围士卒也咬牙跟上。“咔嚓……轰隆!”钩索连接处终于崩坏,整架飞桥向外侧翻倒,连同上面数名金兵一起坠入城下黑暗中,激起巨大的水花和惊呼。

另外两架飞桥,也在魏胜等人用类似方法配合弓弩攒射下,先后被击退或焚毁。西墙段的危机暂时缓解,但金军的攻势并未减弱,更多渡船靠岸,云梯开始架设。

辛弃疾喘着粗气,背靠垛口稍歇,臂上灼痛阵阵。他瞥见苏青珞不知何时带着两名妇人,提着药箱上了这段城墙,正麻利地为一名腹部中箭的淮西军士卒止血包扎。流矢不时从她身边飞过,她却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动作,侧脸在跳动的火把光中,沉静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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