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云踪迷径(1/2)
天刚蒙蒙亮,岩洞外还是一片青灰色的冷雾,洞里的人就都醒了。不是睡醒了,是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根本就没松下来过。张老拐几乎整宿没合眼,守在山猫旁边,隔一会儿就去探他的鼻息,摸他腕子,把那竹筒里化开“黑玉断续膏”残渣的水,一点点往他嘴里滴。山猫的状态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好在,那一口气总算是没彻底断掉。张老拐那张老脸在跳动的火光里,一会儿像是看到了希望,一会儿又满是绝望,嘴里反反复复叨咕着旁人听不懂的草药名和剂量,魔怔了似的。
夜枭腿上被腐蚀的伤处疼得厉害,火辣辣的,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他咬着牙,用冷水浸过的布条重新勒紧伤口,额头上全是冷汗。落月靠在岩壁上,肩头的伤让她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劲,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警惕地听着洞外的每一点动静。胡四和几个老兵在收拾那点可怜的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检查一下刀刃,把水囊灌满,再把昨晚剩下的一点点硬饼渣子小心地包好。文仲抱着伤臂,对着洞壁上那炭画的符号出神,手指在半空中虚画着,试图理解那“山和云”和箭头到底指向什么地方。
赵煜躺在干草上,身体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起来,到处都疼,尤其是腰肋那处,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疼。但他脑子却异常清醒,甚至比身体好的时候还要清醒些。凝心丸的余效还在,让他能压下伤痛带来的烦躁,冷静地思考。昨晚那“黑玉断续膏”残片的出现,太过巧合,但也说明这西山中确实埋着不少前朝的遗留。陈擎他们仓促离开,是因为发现了更大的危险,那危险是什么?会不会也和他们要找的三角岩,或者别的什么前朝遗迹有关?
“能动吗?”夜枭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赵煜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能动,但靠自己不行。夜枭明白了,招呼胡四过来,两人小心地把赵煜重新挪到加固过的担架上。
“山猫怎么办?”张老拐抬起头,眼睛通红,“不能挪动啊……一动,那口气可能就……”
“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夜枭的声音很冷,但说的是实话,“带着走,至少还有机会找到更多药,或者找到陈擎他们。张老拐,你想办法把他固定好,尽量减少颠簸。胡四,找两个人专门负责抬他。”
张老拐嘴唇哆嗦着,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山猫,又看了看周围一张张疲惫而决然的脸,最终狠狠抹了把眼睛,不再说什么,只是用能找到的所有布条和藤蔓,更加小心地把山猫捆在简易担架上,尤其是胸口和伤腿的位置,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捆一个易碎的陶罐。
队伍再次出发。离开相对干燥温暖的岩洞,重新踏入清晨冰冷潮湿的山林,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雾很浓,像是乳白色的浆糊,粘在脸上、衣服上,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脚下的路更加模糊,只能靠着昨晚辨认出的炭画箭头指向,摸索着往东北偏东方向走。
胡四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一边探路,一边仔细搜寻着地面。他在找陈擎他们可能留下的新痕迹。果然,走出一段后,他在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下部,发现了一道新鲜的、用刀尖划出来的刻痕,同样指向东北。刻痕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陈头儿!”胡四精神一振,“他们在引路!走得虽然急,但还是留了记号!”
这发现让大家心头稍安。至少方向没错,陈擎他们确实在往这边走。
路越来越难走。他们似乎正在爬上一段陡峭的山脊。雾气更重了,几乎成了毛毛细雨,打湿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抬着担架的人尤其艰难,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调整一下手臂的位置,不然那粗糙的树干和藤蔓勒进肉里,疼得钻心。
文仲走得很吃力,左臂用布条吊着,另一只手还要帮忙搀扶时不时脚下打滑的吴伯。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还在努力回忆石髓板上的图。“不对啊……按图上,这一片应该是相对平缓的坡地,怎么成了这么陡的山脊?是图画错了,还是我们走偏了?”
“跟着记号走,别管图了。”胡四头也不回地说,他正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处陡坎。
赵煜躺在担架上,身体随着抬担架人的动作剧烈晃动着,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右掌心的温热感却很奇怪,没有因为靠近“黑石口”方向(他们现在大致是平行于黑石口,向东北走,距离可能并没有拉远)而变得活跃或预警,反而有种沉静下来的感觉,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偏向正东方向的牵引?和炭画箭头指的东北偏东,有那么一点细微的差别。
是错觉吗?还是说,这掌心的感应和炭画标记,指向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没时间细想了。雾太浓,路太险,稍一分神就可能出事。
爬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翻上了这道山脊。山脊上风更大,吹得浓雾翻涌流动,像白色的海浪。能见度稍微好了点,但也只能看清周围十几步的范围。山脊另一侧是更陡的斜坡,向下延伸进一片更加浓郁的、仿佛凝固了的白色雾海里,什么也看不见。
“记号……没了。”胡四在山脊上来回找了几遍,脸色难看。树皮上的刻痕到这里就中断了。
“会不会是过了山脊,往下走了?”疤子喘着粗气问。
夜枭走到山脊边缘,蹲下身,仔细查看斜坡上的植被和泥土。斜坡很陡,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低矮的灌木,看不出明显的踩踏痕迹。“不好说。雾太大,就算有脚印,也早被水汽和落叶盖住了。”
文仲也走到边缘,努力睁大眼睛向下看,除了翻滚的白雾,什么也看不到。他有些焦急地再次掏出怀里的石髓板,可板上那简陋的线条,根本不可能标注出如此具体的地形变化。炭画上的“山和云”……山,他们就在山上;云,眼前到处都是。这指向太模糊了。
队伍停滞在山脊上,前路迷茫,浓雾锁道。寒意和湿气不断侵蚀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绝望的情绪又开始悄悄滋生。
吴伯一屁股坐在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捶打着酸痛的老腿,嘴里嘟囔着:“这鬼地方……连个道都没有……陈头儿他们难不成飞过去了?”他顺手从旁边扯了根枯藤,想借力站起来,枯藤应手而断,他身子一歪,手撑在地上,摸到了一块冰凉梆硬的东西。
“哎哟……”他哼哼着,把那东西从湿泥和落叶里抠了出来。又是一块石头,巴掌大小,灰扑扑的,形状不规则,但有一面异常光滑平整,像是被人长期摩挲过。吴伯也没在意,随手就想扔开,可那光滑的触感让他顿了顿,又拿到眼前看了看。光滑的那面上,似乎有一些极浅的、颜色稍深的纹路,弯弯曲曲,像是自然形成的石纹,又不太像。
“文先生,您再瞧瞧这个?”吴伯习惯性地把石头递了过去。
文仲正心烦意乱,接过石头,入手冰凉。他看了一眼那光滑面上的纹路,起初也没在意,以为是天然纹理。可看着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把石头凑得更近些,用手指沿着那些纹路描画。
那纹路……隐约构成了一幅极其简略的图画:下方是起伏的线条(代表山?),上方是卷曲的云团状纹路,而在“山”的某个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像是箭头的凸起,指向一个方向——不是东北偏东,而是更偏向正东!
“这……这石头!”文仲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石头上的纹路!你们看!像不像昨晚洞壁上那个炭画的符号?山和云!还有这个箭头!”
众人闻言,立刻围拢过来。夜枭、胡四凑近一看,果然,那石头光滑面上的天然纹理,巧合般地形成了一幅与炭画符号神似的图案,而且箭头指向更加明确!
“这石头……是陈头儿留下的?”胡四惊喜道,“他们把符号刻在了石头上?不对,这不像刻的,倒像是石头自己长成这样……”
“是‘指路石’!”文仲打断他,语气急促,“前朝方技司的记载里提过!有些精通地质的匠人,会寻找天然纹理形成特定图案的石头,稍加打磨,作为隐秘的路标!这石头纹理天成,指向明确,又被人长期摩挲变得光滑,肯定是刻意放置在这里的!陈擎他们知道这雾里难辨方向,特意用了这种古老的法子指路!跟着这个箭头指的方向走!是正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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