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宫墙柳色里的离愁(2/2)
婉儿依言起身,依旧垂手而立,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不敢有半分懈怠。
严嬷嬷看着她,继续道:“奉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旨意,奴婢未来十余日,会将宫中起居、晨昏定省、见驾行礼、应对进退、服饰穿戴、言语禁忌等一应规矩,细细告知于你。你能记住多少,做到几分,不仅关乎你日后在宫中的日子,更关乎永昌侯府的满门体面。二姑娘,你可明白?”
“婉儿明白。”婉儿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握着拳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严嬷嬷的教导,果然严苛到了极致。
她教婉儿走路,要求步幅必须三寸,抬脚时裙角离地不得过寸,落步时需无声无息,转身时要稳,肩头不能晃,腰肢不能歪,连脖颈的角度,都要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多一分显傲,少一分显卑。她教婉儿行礼,见皇后需行三跪九叩大礼,见妃嫔需行肃礼,见公主则需行颔首礼,不同的礼数,屈膝的角度、低头的幅度、抬手的位置,都有精确到毫厘的标准。一个简单的请安礼,婉儿反复做了几十遍,膝盖跪得发疼,额角沁出薄汗,直到严嬷嬷的眉头微微舒展,淡淡说了一句“尚可”,才算过了第一关。
歇息的间隙,墨兰实在心疼,忙上前递过一杯温水,柔声对婉儿道:“快喝口水润润喉,歇一歇再练。”说着,她又转向严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嬷嬷辛苦了,这日头毒,您也喝杯茶解解暑。婉儿这孩子,心思细,遇事爱琢磨,有时难免想得多些,还望嬷嬷多担待几分。”
严嬷嬷闻言,目光缓缓转向墨兰。那眼神依旧平淡,却像两潭深水,瞧不真切,却让墨兰心头莫名一紧,生出一丝无形的压力。
“梁三夫人。”严嬷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听不出喜怒,“在宫里,‘心思细’‘想得多’,是好事。心思细,能看清眉眼高低;想得多,能规避暗箭明枪。但若是‘多愁善感’‘柔肠百转’……”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子一般,砸在人心上,带着刺骨的凉:“那是活不长的。”
墨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严嬷嬷仿佛没看见她的窘迫,依旧用那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缓缓道:“宫里的日子,看着繁花似锦,实则步步惊心。每天发生的龌龊事,见过的眼泪,比御花园里的花开花落还要多。主子们日理万机,没那么多功夫体谅你的‘难过’;那些虎视眈眈的旁人,更不会因为你的‘伤感’而手下留情。二姑娘即将陪伴的是安乐公主,公主金枝玉叶,自幼娇养,喜怒或许由心,但身为伴读,你的情绪必须是稳的,是收着的。公主笑了,你可以陪着浅笑,却不能失了分寸;公主恼了,你要懂得舒缓劝解,却不能乱了阵脚;便是心里压着天大的委屈、揣着滔天的惊惧,面上也得是平静的、得体的。让主子觉得熨帖,让旁人抓不住错处,这才是伴读的本分,也是你在宫里立足的根本。”
她说完,目光转向一旁静静聆听的婉儿。少女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角带着几分倔强。严嬷嬷的语气,稍稍缓和了那么一丝,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二姑娘,奴婢话说得直,或许不中听,望你莫怪。宫里不讲‘心情’,只讲‘规矩’和‘结果’。从你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仅仅是梁家的二小姐,更是公主殿下的伴读,是皇家颜面的一部分。你的眼泪,除非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人前,能换来你想要的东西,否则,就是软弱,就是失仪,就是旁人拿捏你的把柄。这份‘恰到好处’,奴婢会教你分辨时机,但更需你自己慢慢揣摩、细细领悟。把那些无谓的伤春悲秋、自怜自艾,都收起来吧。宫墙之内,不需要这些,也容不下这些。”
这番话,字字诛心,犹如一阵凛冽的寒风,卷过堂屋,吹散了墨兰心中那点柔软的母性担忧,也让婉儿脸上那丝青涩的紧张,渐渐沉淀为一种肃穆的清醒。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即将踏入的,是怎样一个步步为营、半点差错都容不得的世界。
婉儿抬起头,目光清亮,再次对着严嬷嬷敛衽行礼,这一次,她的姿态更加沉稳,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定:“多谢嬷嬷教诲,婉儿字字铭记于心,定不负嬷嬷所望。”
梁夫人看着这一幕,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刀嘴豆腐心?或许吧。但更重要的是,这位严嬷嬷,是在用最直接、甚至最残酷的方式,试图为婉儿铸就一层能抵御深宫风雨的铠甲。这铠甲,是规矩,是隐忍,是不动声色,更是活下去的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客院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婉儿的身影,始终在院中穿梭。
严嬷嬷的教导不曾有半分松懈。从晨起梳妆的发式,到夜晚就寝的仪态;从应对高位者的措辞,到周旋于宫女太监间的分寸;从衣裳的配色不能僭越,到首饰的样式不能张扬,事无巨细,皆有定规。婉儿练得手臂酸痛,膝盖红肿,夜里沾着枕头便能睡着,可次日天不亮,依旧准时起身,一丝不苟地跟着嬷嬷练习。
“步态要稳,裙裾不许晃,环佩不许响。”严嬷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竹尺,在指尖轻轻敲着,“抬头,目视前方三寸,颈背挺直,就当头顶悬着一根线,扯着你往上走……梁二姑娘,肩膀松了!”
竹尺并没有真的往身上打,却总在将要触到皮肉时,精准地点在肩颈、后背的穴位上,带来一阵细密的刺麻,让人瞬间警醒。练习行走时,婉儿的头顶被放上一只浅浅的白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清水,要求她沿着廊下走一炷香的时辰,水面的波纹不能超过碗沿。起初,她紧张得同手同脚,走一步晃三晃,水洒了满身,素色的裙摆湿了一大片,狼狈得险些摔在地上。严嬷嬷只是冷冷地看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淡淡吩咐:“换过水,重来。”
坐姿的训练,更是堪比酷刑。须得坐在绣墩前三寸处,脊背要挺直,却不能僵成一根木头,双腿并拢斜放,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要微微垂下,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唇角还要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端庄得恰到好处。一坐便是半个时辰,连眼皮都不许随便眨。稍有松懈,那根竹尺便会毫不留情地落在腰背或手臂上,虽不疼,却带着一股威慑力,让人不敢有半分懈怠。
几日下来,婉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了,又重新拼起来一般,夜里躺在床上,稍一动弹,浑身的筋骨便疼得钻心。她不敢惊动旁人,只能蒙着被子,偷偷咬着枕巾哭,泪水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墨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狠下心肠。夜里守着婉儿擦药,指尖抚过女儿背上泛红的印记,声音哑得厉害:“儿啊,宫里的规矩大过天。现在多流些汗,总好过日后在贵人面前行差踏错——那时要流的,可就是血了。”
她翻出自己当年在盛家,为了攀高枝苦练仪态的旧物,亲自陪着婉儿练习,从站姿到行礼,从说话的语调到颔首的角度,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严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教导时的语气依旧严厉,却偶尔会在婉儿练得极其标准时,淡淡补上一句“此处可再稳些”,或是在她端茶的手势恰到好处时,微微颔首。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像一缕微光,落在婉儿紧绷的心弦上,让她多了几分坚持下去的勇气。
府里的人,也都跟着绷紧了心弦。厨房每日备着最滋补的汤水,却不敢多放一丝荤腥,怕坏了婉儿的体态;针线房连夜赶制着入宫的衣裳,针脚细密,配色稳妥,不敢有半分张扬;便是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丫鬟,路过客院时,也会放轻脚步,生怕扰了里面的教导。
宫装自有森严制式,伴读的常服、礼服、见不同等级贵人的着装,都有着泾渭分明的规矩。颜色绝不可逾制,正红、明黄是帝后专属,连妃嫔都不能随意用,婉儿的衣料,只能选天青、藕荷、月白这类素净雅致的颜色。花纹更是半点僭越不得,凤穿牡丹、龙凤呈祥这类纹样,想都别想,最多只能绣些折枝玉兰、缠枝莲纹,低调得近乎朴素。料子要选上等的云锦、杭绸,却又不能过于奢华扎眼,免得落人口实。
首饰更是讲究,以雅致精巧为主,金银玉饰的数量、样式,都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墨兰翻箱倒柜,把自己当年的嫁妆体己都翻了出来,那些压箱底的点翠簪子、珍珠耳坠,都细细挑拣出来,又请苏氏帮忙参详,两人对着妆奁里的琳琅,斟酌了大半日,才勉强备齐了几套既符合身份,又不失体面的行头。每一件衣服的穿法,每一套首饰的搭配,婉儿都要反复练习,务求在穿戴时,迅速、准确,分毫不差。
伴读岂是陪着玩耍那样简单?公主的功课,伴读即便不能技高一筹,也绝不能一问三不知。婉儿本就喜静爱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有些底子,可宫里的要求,远比私塾里严苛。
服饰首饰的规矩已是第一道磨人的难关,而学识上的筹备,更是一场分秒必争的硬仗。伴读二字,听着清雅,可若是伴的是当朝最受宠的安乐公主,便绝不是当个精致讨喜的摆件、陪公主解闷的玩伴那般简单。公主的功课,琴棋书画是日常,经史子集为根基,婉儿纵不能在这些上头压过公主的风头,却也断断不能露半分怯色。更要紧的是,公主兴致来时,或许会随口问一句诗中典故,或是要与人论一论书画中的妙处,她若是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丢的便不只是她梁玉涵一个人的脸面,更是整个永昌侯府,乃至举荐她的人的体面。
婉儿性子素来柔静,却不是那等胸无点墨的闺阁娇女。自幼受母亲墨兰早年那股“才女”心性的浸染,加上侯府对女儿家的教养从不敢松懈,她于诗书一道,原是有些底子的,女红刺绣更是拿得出手的娴熟。可宫里的规矩要求,哪里是侯府的闺阁所能比拟?公主涉猎的学问,广得惊人,深也骇人,更别提那些只有宫廷贵女才会去琢磨的“雅趣”——譬如金石上的篆刻源流,譬如名花异草的品第讲究,桩桩件件,都远超闺阁女儿的常规所学。
一时间,整个侯府三房,俨然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精密机括,上上下下,连同能调动的侯府资源,都拧成了一股绳,尽数围绕着婉儿的“入宫突击”团团转。
墨兰是拿出了当年在盛家书塾里,与姐妹们争一日长短的劲头。她屏退了左右,只留婉儿在跟前,将女儿这些年读过的诗书、学过的章法,细细梳理了一遍,拿着一支朱砂笔,在书页上圈圈点点,硬是从那些看似完备的学问里,剔出了一处处薄弱的缝隙。末了,她从妆奁最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几本泛黄的线装书,正是当年盛家老太爷——那位被尊为“庄先生”的大儒亲手批注的经典。墨兰摩挲着书页上苍老遒劲的字迹,眼底泛起几分怀念,随即便敛了情绪,结合自己半生的领悟,逐字逐句地为婉儿提炼要点。她挑的,都是那些最合“贞静娴雅”的闺秀气度,又不至于迂腐晦涩的篇章句子,教婉儿熟记于心,只待入宫后,能在合适的时机,不卑不亢地露上一二。女红上,墨兰更是半点不肯含糊,她坐在婉儿的绣架旁,盯着她飞针走线,要求她不仅要绣得快、绣得匀净,更要将每一种吉祥纹样的典故与适用场合,都烂熟于心。“牡丹配凤凰,是后宫贵妃的规制,你万不可用错;兰草伴翠竹,最显清雅,倒是合你身份。”墨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宫里的眼睛最毒,一根丝线的错处,都能被人揪出来做文章,你记牢了。”
苏氏的娘家原是书香门第,她性子温婉,不似墨兰那般爱显露才情,内里的家学渊源,却是实打实的深厚。她主动揽下了经史子集里,那些最“正统”却也最晦涩的部分。她教婉儿读的,不是那些空泛的义理,而是史书里记载的后宫贤德妃嫔的轶事,是历代公主们的言行仪轨,是那些藏在故纸堆里的、最能体现女子德行的规矩旧事。苏氏讲解时,最是条理清晰,总能将那些枯燥乏味的条文,揉碎了,掺进生动的历史故事里。
与此同时,她还悄悄动用了娘家的人脉,托人从宫里的旧人那里,寻来了几份近年来宫中女学的书目清单,还有安乐公主平日里爱读的几本书的名目。清单虽不算全面,却如雪中送炭,一下子便为婉儿的备考,指了一条明路。
梁夫人则坐镇中枢,成了这场筹备的总指挥。
于是,一场更具针对性的突击筹备,轰轰烈烈地铺开了。
诗词课上,婉儿不再死记硬背那些早已烂熟的诗,而是埋首于前朝婉约词的卷册里。墨兰坐在一旁,听她读词,时不时便提点一句:“这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妙在一个‘静’字,公主若论起,你便说这是孤寂中的清雅,切不可说破那层儿女情长。”婉儿便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小册子里,夜里挑灯再看。
琴艺更是重中之重。婉儿原本只算略通,指法生涩,意境更是谈不上。梁夫人便花了重金,请来京中一位专教闺秀琴艺的老先生。这位先生最是口风紧,且教琴有一套独到的法子,不求学生成为名家,只求能速成。每日一个时辰,老先生枯坐在琴前,手把手地教婉儿练指法。勾、剔、抹、挑,一个个简单的动作,婉儿要反复练上百遍,指尖磨出了薄茧,疼得钻心,也只是咬着牙,不肯哼一声。老先生见她这般坚韧,便也多了几分耐心,挑了几首风格清雅、旋律简单的曲子,教她练熟。“不必求多,这三首曲子,你练到闭眼也能弹,便够了。”老先生抚着胡须道,“公主弹琴时,你能听出她的指法好坏,能说上一句‘此处的泛音,清越如珠’,便已是难得。”
雅趣鉴赏的功课,则由苏氏亲自担纲。她从娘家借来的那些闲书,堆满了婉儿的书桌——有讲金石篆刻的,有论花卉品第的,还有说古玩鉴赏的。苏氏却不逼着婉儿死读,只拣那些最有趣、最容易记的段落,讲给她听。“你瞧,这鸡血石,以红如鸡血、润如凝脂为上品,公主若得了一块,你便赞一句‘色如渥丹,光彩夺目’,便不会错。”“这菊花,古时有‘隐逸’之称,陶渊明最爱,公主若论起赏菊,你便说‘采菊东篱,悠然自得’,最合雅韵。”不求深,只求广,只求婉儿在公主或其他贵女提起这些话题时,能接上话茬,不至于像个懵懂的外行。
锦哥儿也凑了份心力。他通过国子监的同窗,寻来了几位背景清白、口风极紧的寒门学子,悄悄塞了些银钱,请他们将那些最可能被问到的经义题目,都用最浅显直白的白话,做了注解。那些学子都是饱读诗书的聪明人,注解写得通俗易懂,又不失分寸,婉儿一看便懂,省去了不少啃硬骨头的功夫。
婉儿便像一块被猛地投入急流的海绵,拼了命地汲取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知识与规矩。每日天不亮,窗外还是一片墨色,她便已起身。先是跟着严嬷嬷温习宫规礼仪,站在铜镜前,练一个时辰的站姿与笑容——脊背要挺直,双肩要放平,笑容要恰到好处,不多一分谄媚,不少一分温和。随后便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上午跟着墨兰读诗词、跟着苏氏啃经史,午后是琴师的琴课,接着便是女红刺绣,直到暮色四合,烛火燃起,还要听母亲、伯母或妹妹,轮番讲那些宫廷里的注意事项,那些人心叵测的弯弯绕绕。她案头的那盏油灯,灯芯换了一根又一根,常常亮到后半夜,灯油燃尽了,才舍得吹灭。
累吗?怎会不累?有时对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注解,那些字句像是活了过来,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目眩;有时反复练习那首古琴曲,指尖的茧子磨破了,渗出血珠,琴声却还是生涩,她便忍不住生出几分无力感,握着琴轸的手,微微发颤。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看着母亲鬓边悄悄生出的白发,看着伯母熬红的双眼,看着妹妹灯下不倦的陪伴,看着哥哥奔波的身影,便知道,全家人都在为她拼命,她没有半分资格喊累。她想起严嬷嬷那句“多愁善感活不长”,便将所有的疲惫、恐惧、委屈,都死死地压在心底,压得严严实实,只将专注与坚韧,留在了脸上。
每日晨起练仪态时,她便对着镜子,一字一句地默念。她反复揣摩宁姐姐信中描述的公主性情——娇纵却不愚笨,爱美更爱趣,便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可能发生的对话场景。公主若是问起词,她该如何答?公主若是弹错了琴,她该如何说?公主若是故意刁难,她又该如何应对?她甚至闹闹在严嬷嬷教导间隙,故意扮作宫里的刁钻嬷嬷,设下一个个难题试探她,逼着自己练出即时反应的沉稳。
短短十余日,仿佛比十年还要漫长。婉儿身上的那一丝闺阁少女的娇憨,被硬生生地磨去了,气质越发沉静内敛。她的眼神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与通透,像是藏着一汪深潭。她依旧会柔柔地笑,只是那笑容的弧度、眉眼的弯度,都隐隐带上了严嬷嬷要求的“得体”与“平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