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深宅筹谋护亲恩(2/2)
父亲在厅上安排的那一切——让长柏去联络清流,让长枫去打听消息,让华兰如兰留意动向,让明兰通过顾家探查关联……
那根本不是要救长梧。
那是在为“弃卒”做准备。
长柏的清流关系,是为了在长梧“认罪伏法”后,为盛家争取一个“大义灭亲、不徇私情”的美名。
长枫打听消息,是为了掌握案子进展,确保长梧在“认罪”前不会乱说话。
华兰如兰留意动向,是为了及时应对其他可能出现的变数。
而明兰那边……或许父亲真的希望顾家能帮上忙,但更可能的是,他想知道顾廷烨在这件事里到底涉入多深,会不会成为隐患。
至于让她墨兰“多留心朝堂风向”……
墨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父亲哪里是需要她留心风向?他是需要她这个嫁入侯府女儿,在关键时刻,成为盛家与某些势力谈判的筹码,或者……成为转移视线的挡箭牌。
墨兰缓缓站起身,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眉眼间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她打开妆奁最底层的暗格,取出一枚小小的印章——那是她所有产业的印信,是她这些年来,一点一滴攒下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长梧的案子,对盛家二房是危机,对她墨兰,却是机会。
父亲想弃卒保车?想让她继续做一枚听话的棋子?
那她就偏要把这盘棋,掀了,能掀第一次就能掀有第二次。
她要救长梧——不是因为她多在乎这个隔房堂兄,而是因为救下长梧,就等于捏住了父亲和大房之间那根最脆弱的线。
长梧若是死了,大房或许会怨恨,但人死如灯灭,二房有的是办法安抚,甚至继续控制。
可长梧若是活着,而且是靠她墨兰的谋划活着,那么这根线,就握在了她手里。
大房会感激她——不,不止是感激,他们会依附她。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能制衡二房、甚至能救他们儿子的人。
而她,可以用这份“恩情”,要求大房做很多事。比如,在族中为她说话;比如,在父亲面前支持她接回林小娘;比如,在未来可能的冲突中,站在她这一边。
更重要的是,长梧活着,他“来路不正”的把柄就还在。这个把柄,父亲能用,她墨兰……也能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真的救下长梧。
怎么救?
硬碰硬不行,她没有那个实力。求顾家?顾廷烨自身难保,且明兰未必会为了一个隔房堂兄冒险。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借力。
借谁的力?
墨兰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与长公主府接头的信上。
长公主如今正需要“干净”的政绩,需要展现她“一心为民、不涉党争”的形象。而长梧的案子,若是操作得当,完全可以成为长公主手中的一张牌——一张彰显她“明察秋毫、拯救被冤枉的武官”的牌。
只要她能证明,长梧的“失职”背后有隐情,或者,长梧是被迫卷入某些更高层的争斗,那么长公主就有理由介入——不是为了救长梧,而是为了揭露真相,为了整肃吏治。
而她要做的,就是为长公主提供“证据”,提供撬动这个案子的支点。
父亲和大房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长梧官职“来路不正”的内幕,甚至……长梧这些年为二房做的那些“脏事”……
这些都是筹码。
只是,她需要小心权衡。不能把二房彻底拖下水——那会毁了盛家,也会毁了她自己。她要的,只是让父亲知道,她手里有牌,而且,她敢打这张牌。
她要的,只是一个谈判的资格。
一个能让父亲妥协,答应她接回林小娘的资格。
窗外的风大了些,吹得窗纸哗啦作响。烛火剧烈摇晃,将墨兰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某种蓄势待发的猛兽。
内室,门扉紧闭,窗棂的缝隙都用厚实的锦缎帘幔仔细掩好。已是子夜时分,整座永昌侯府沉入梦乡,唯有这间屋子还亮着灯。三盏琉璃灯盏置于桌案,明亮却柔和的光线将围坐的母女三人照得分明。
墨兰端坐主位,卸去了白日里的钗环,只松松绾了个髻,用一支素银簪子固定。烛光下,她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像是淬过火的刀锋。
林苏(曦曦)坐在她右手边,一如既往的沉静。她手里拿着一卷桑园近三个月的嫁接树木记录册,却并未低头查看,而是专注地听着母亲说话,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超越年龄的思辨力。
闹闹(玉疏)则挨着姐姐,半大的姑娘坐姿却不甚端正,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系着的一枚小玉环。她脸上有着少女特有的鲜活与好奇,眼睛瞪得圆圆的,听到关键处,嘴角会不自觉地抿紧,显出几分机警。
“今夜叫你们来,是有件要紧事,我思量了许久,觉得眼下或许……是个机会。”墨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的目光扫过两个女儿,在闹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告诫,“此事非同小可,需得绝对谨慎,出了这间屋子,一个字也不能漏。”
闹闹立刻坐直身子,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林苏也轻轻颔首。
“我想……”墨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块垒,“把你们外祖母,从庄子上接出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闹闹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里面写满了震惊。外祖母林噙霜,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传说,一个家族讳莫如深的禁忌。她只知道那是一位犯了错、被远远送走的妾室,是母亲心底不能碰触的伤口。
林苏的眉头则微微蹙起,她没有立刻表现出惊讶或反对,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在快速评估——这件事的动机、可行性、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不是接回盛府,”墨兰显然预料到了女儿们的反应,立刻补充道,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笔生意,“那是不可能的。盛家的大门,这辈子都不会再为她敞开,王氏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我要做的,是帮她换一个地方,脱离那苦寒偏僻、缺医少药的庄子,至少……能让她在相对安稳的环境里,安度余生。”
她顿了顿,观察着女儿们的表情,继续抛出她的计划核心:“眼下,正有一个契机——康允儿。”
“康允儿?”闹闹轻声重复,努力在脑中搜索相关信息,“长梧舅舅的妻子?康姨婆的女儿?”
“正是她。”墨兰点头,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长梧出事,被关进刑部大牢,生死未卜。康允儿一个内宅妇人,骤然遭此大难,会是何种境况?康姨妈自身难保,盛家大房那边,维大伯和伯母自顾不暇,恐怕也顾不上这个儿媳。她如今,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无人依靠,惶恐无助。”
林苏已然跟上母亲的思路,接口道:“若此时,母亲以梁家儿媳、同为盛家出嫁女的身份,对她施以援手,承诺为她打点关系、照应长梧舅舅在狱中的处境,甚至……暗示将来若有机会,能为她争取些实际利益,比如保住部分嫁妆,或是将来长梧舅舅若有万一,帮她谋求一个相对稳妥的退路。她会如何?”
闹闹这次抢答得又快又准,眼睛亮晶晶的:“她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母亲!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没错。”墨兰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笑意,“人在绝望时,一点微光都会当做太阳。而康允儿的父亲康海丰,虽已失势,到底在官场经营多年,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他手中,未必没有一些……能让你们外祖父忌惮,或者至少感到头疼的东西。或许是某些陈年旧账的把柄,或许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秘辛,或许只是有能力在关键时候,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你们外祖父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林苏已经完全明白了:“母亲是想,通过帮助康允儿这个人情,换取康允儿去求她父亲康海丰。让康海丰动用他那些‘资源’,去给外祖父制造一些麻烦。不需要多严重,只要让外祖父感到‘流年不利’、‘琐事缠身’,感到厌烦却又不至于撕破脸皮即可。”
“正是如此!”墨兰眼中精光更盛,那是一种棋手看到关键落子处的兴奋,“等你们外祖父被这些‘麻烦’搅得不胜其烦时,我再出面。以‘平息事端’、‘为家族分忧’的名义,去跟你们外祖父谈条件。我可以想办法安抚康允儿,甚至可以通过梁家或……其他一些关系,间接让康家消停下来。而作为交换,我只提一个要求——允许我将林小娘接出原来的庄子,换个地方安置,让她安养天年。并且承诺,绝不让她回盛府,绝不再出现在王氏和盛家任何人面前。”
闹闹听得心潮澎湃,小脸都激动得有些发红。但激动过后,现实的难题立刻浮现:“可是母亲,把外祖母接出来,安置在哪里呢?谁来看管照料?二舅母(柳氏)能同意吗?还有……外祖母回来了,哪怕不回盛府,这身份……算怎么回事?王氏大娘子那边,知道了又会怎么想?这、这太复杂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恰恰点出了这个计划中最棘手的部分——如何安置一个身份敏感、与主母有旧怨的罪妾,而不引发新的家庭矛盾,不给墨兰和女儿们带来负面影响。
这时,一直安静聆听、手指无意识轻叩着桑园账册边缘的林苏,抬起了头。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底有智慧的光芒流转。她放下账册,声音清晰而沉稳地抛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安置的地方,其实我们就有,不必劳烦柳氏舅母,也不必动用盛家或梁家公中的产业。”她看向墨兰,“母亲您名下,或者说,我们三房名下,如今产业已不算单薄。除了京郊那处主要的桑园,我记得还有两处田庄。一处位于南郊,向阳背风,屋舍也修缮得齐整些,适合居住养老;另一处在西边,地方偏些,但土质不错,佃户也老实,每年出产稳定。”
墨兰眼中闪过讶异,随即是更深的思索。这些产业是她这些年苦心经营,一点一滴攒下的私产,是她和女儿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确实几乎忘了那两处小庄子。
林苏继续道:“我们可以将外祖母安置到南郊那处暖和的庄子里,挑选最可靠妥帖的仆妇去伺候。至于柳氏舅母那边……”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墨兰,语气带着一种商量的、却已成竹在胸的意味,“母亲不是打算用帮助康允儿作为与康家交易的筹码吗?这个‘帮助’,其实可以做得更实在、更双赢一些。”
“更实在?”墨兰追问。
“我听说,”林苏缓缓道,显然这些信息是她平日留心收集的,“柳氏舅母嫁入盛家时,也带了丰厚的嫁妆,其中有一处陪嫁的庄子,就在京郊不远,位置很好,临近官道,交通便利。但可惜,那庄子不知是土质问题还是其他原因,出产一直很普通,收益平平。对精于理家、注重实效的柳氏舅母而言,这块产业恐怕有些鸡肋。”
墨兰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你是说……交换?”
“正是。”林苏点头,条理越发分明,“母亲可以用我们西边那处出产较好的庄子,去与柳氏舅母交换她那处位置好但收益一般的庄子。名义上,可以说是亲戚间互相帮扶,优化产业配置,各取所需。对柳氏舅母而言,她失去了一处收益不高的庄子,却得到了一处能稳定生财的产业,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更重要的是——”
林苏加重了语气:“那处庄子一旦交换过来,就彻底与柳氏舅母的嫁妆脱离了关系,完全属于我们三房。将来,无论林小娘在那庄子上如何生活,是富贵是清苦,是安分还是另有他想,都再也牵扯不到柳氏舅母头上。她既得了实惠,又甩掉了一个可能的‘麻烦’源头,乐得清净自在,有何理由反对?甚至,她可能还会暗中感激母亲考虑周到,帮她处理了一处‘不划算’的产业。”
交换庄子!
这个主意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墨兰心中关于安置问题的最后一片迷雾。不仅解决了地点问题,还顺带搞定了柳氏这个潜在的阻碍,更通过利益交换将可能的风险隔离。一石三鸟,精妙至极!
“好!这个主意好!”墨兰忍不住低声赞道,看向长女的目光充满了欣慰与激赏。曦曦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切中要害、又极具可行性的建议。
但闹闹还有最后一点顾虑,她皱着秀气的眉头:“可是母亲,姐姐,就算安置在咱们自己的庄子上,外祖母的身份毕竟特殊。这事若是传出去,哪怕只是一点风声,会不会对母亲和姐姐们的名声有碍?王氏大娘子那边,会不会借题发挥,说母亲忤逆不孝、私藏罪人,甚至影响姐姐们的婚事前程?”
这确实是最致命的一点。在这个时代,名声对于女子,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而言,重若性命。
墨兰显然也深思过这一点。她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然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佛堂。”
“佛堂?”闹闹不解。
“对外,我们就这么说,”墨兰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林小娘当年犯下大错,被遣送庄子,这些年在外苦寒之地带发修行,日日忏悔,早已痛悔前非。如今她年事已高,病痛缠身,但心中执念未消,自觉罪孽深重,日夜难安。我作为女儿,闻之心如刀绞,虽不能恕其过错,但孝道所在,不忍见其如此终老。”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悲悯”与“无奈”:“故而我愿私下出资,在安置她的庄子上,修建一座小型佛堂。让她此后余生,青灯古佛,日夜为盛家祈福,忏悔己过,祈求父亲官运亨通、母亲(王氏)身体安康、家族平安顺遂、子孙福泽绵长。”
林苏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深意,补充道:“这样一来,接她出来,就不再是‘私藏罪人’、‘忤逆父母’,而是变成了‘全女儿孝心’、‘助罪人忏悔’、‘为家族祈福’。走的是孝道、仁善和祈福积德的路子,名正言顺,甚至……感人至深。”
闹闹也恍然大悟,兴奋地差点拍手,又赶紧捂住嘴,小声道:“我懂了!这是给外祖父,尤其是给王氏大娘子,一个无法拒绝的台阶下!王氏若强硬反对,就成了阻碍庶女尽孝心、阻碍罪人忏悔向善、甚至是不想让林小娘为盛家祈福的恶人!外祖父若反对,也会显得不近人情,不顾念一丝旧情(哪怕是表面文章),阻人改过自新。我们把姿态做足,把理由拔到‘孝道’和‘祈福’的高度,他们反而不好明着阻拦了!”
墨兰看着一点就透的小女儿,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欣慰,也有深深的忧虑。闹闹聪明机变,是好事,可这份机灵若用不好,也可能招祸。
“你明白就好。”墨兰严肃地看向闹闹,“但此事绝非儿戏。你可以参与,跟着学,但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自作主张,穿个男装就敢混出府去打探消息!尤其眼下朝局动荡,梁家、盛家都处在风口浪尖,你两个姐姐的前程未定,你自己的名声更要紧。这件事,必须暗中进行,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绝不能留下任何话柄,授人以柄!记住了吗?”
闹闹被母亲严厉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收起了那点兴奋,端正坐好,认真点头:“女儿记住了,母亲放心,我一定谨言慎行,绝不敢胡闹。”
林苏看着已然谋划周详的母亲和跃跃欲试又努力克制的妹妹,最后做了总结性的补充:“母亲这个计划,环环相扣,确实可行。但有几处关键,需要特别注意。”
墨兰和闹闹都看向她。
“第一,与柳氏舅母交涉,必须母亲亲自出面。态度要真诚恳切,利益要给足,话要说得圆融周到,既要让她看到换庄子的好处,又要让她感觉我们是在为她考虑,而不是算计她。这事关日后妯娌关系和内宅和睦。”
墨兰点头:“这是自然。柳氏是聪明人,与她打交道,需以诚相待,利益分明。”
“第二,与康允儿接触,必须极度隐秘。最好通过绝对可靠、且与各方都无直接利害关系的中间人传递消息。不能留下任何书面凭证,所有承诺,都只能是口头的、模糊的。我们要的是康海丰去‘活动’,去‘添麻烦’,而不是真的与他结盟,更不是要把自己卷进康家的泥潭。”
“第三,佛堂之说,一旦对外祖父提出,就要尽快落实。要真的动工修建,哪怕只是个小巧简单的。要做出‘诚心忏悔、诚心祈福’的样子,甚至可以定期以林小娘的名义,往盛府送些‘祈福经文’或‘供奉香火’。坐实了这个名义,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让外祖父和王氏无话可说。”
最后,林苏看向墨兰,眼神清澈而深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外祖父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聪明人,与他的谈判,筹码要足够有分量,时机要拿捏得精准。但态度上,一定要软,要始终站在‘为家族大局虑’、‘为父亲官声和安宁虑’、‘全女儿一片孝心’的立场上。我们可以谋划,可以算计,但表面上,必须是恳求,是商量,是无奈之下的两全之策。”
这一番分析,条分缕析,将计划的每一步、每一个风险点、每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都剖析得清清楚楚。不仅考虑了如何达成目的,更考虑了如何善后,如何维持表面和平,如何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墨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她的曦曦,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如此心思缜密、目光长远的模样。这份冷静与周全,甚至超越了她这个母亲。
她深吸一口气,将女儿的话一字一句刻在心里。营救林噙霜,这个在她心底埋藏多年、看似绝无可能的执念,此刻在她手中,正被一丝一缕地编织进一张复杂而坚韧的网中。这张网,由利益交换、人情博弈、道德大义和亲情牵绊共同织就。
这不仅是对生母的救赎,更是墨兰对自己能力的一次重大考验,是她向过去那个被盛家规则、被时代枷锁牢牢束缚住的自己,一次彻底而决绝的告别。
“好。”墨兰缓缓站起身,目光坚毅如铁,扫过两个女儿,“便照此定下。”
她开始分派任务,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干练与决断:“曦曦,你心思最细,对账目产业也最清楚。由你负责,尽快厘清我们名下那两处庄子的详细情况——田亩几何,佃户几家,近年出产多少,屋舍现状如何。然后,草拟一份与柳氏交换庄子的初步方案,要做得漂亮,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林苏点头应下:“女儿明白,三日内给您初稿。”
墨兰又看向跃跃欲试的小女儿:“闹闹,你……”她顿了顿,终究还是决定让这个小机灵鬼参与进来,但必须划定界限,“你收收性子,先跟着周妈妈。把府里这些年与各府礼尚往来的旧例账册,尤其是与康家、王家相关的礼单、人情往来的记录,仔细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线索,或者需要避讳的地方。记住,只看,只记,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去打听不该打听的!”
闹闹听到自己有任务,眼睛立刻亮了,虽然不能出去“大展拳脚”有些遗憾,但能参与核心谋划,还是让她兴奋不已。她挺起小胸脯,保证道:“母亲放心,我一定跟着周妈妈好好学,把账目梳理得明明白白!”
“其余的事,”墨兰最后道,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交锋,“我来办。与康允儿联络的中间人,与柳氏交涉,还有最终……与你们外祖父的谈判,都由我来。”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