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母子密信(1/2)

时光如流水,三年质期,转瞬将满。

姑苏,兰台。初夏的微风透过窗棂,带来庭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郑旦眉宇间凝聚的凝重。她手中捏着一封来自会稽、由屠羊商队不惜代价以最快速度传回的密信。信是王子友亲笔所书,用的仍是那套母子二人约定的密语。

字迹比三年前更加沉稳有力,但内容却让郑旦的心不断下沉。

信中,王子友详细禀报了他在越国的近况,以及他敏锐察觉到的风向变化。范蠡近来越发频繁地考校他对吴地民情、地理的认知,问题刁钻而具体;越王勾践虽未直接露面,但宫中隐隐有流言,称“吴侯嗣子敏而好学,留之或可大用”;甚至那位与他交好的公子鹿郢,也曾半开玩笑地试探:“友弟归期将至,莫非舍得这会稽繁华,甘回姑苏清苦?”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性——越国,不想放人。

郑旦放下密信,走到悬挂着简陋吴越地图的屏风前。地图上,代表吴国的区域被压缩到可怜的一点,而越国则如庞然大物,将其紧紧包裹。王子友,不仅是她的儿子,是吴国法统的继承人,更是她三年来暗中布局、积蓄力量的核心与希望。他若被长期扣在越国,甚至遭遇不测,那么她所有的努力都将失去意义,吴国将彻底万劫不复。

绝不能如此!

郑旦眼中寒光凛冽。她回到案前,铺开特制的轻薄帛片,取出一支极细的毛笔,蘸取一种遇热方显形的特殊药墨,开始书写。她的笔迹快而稳,将所有的焦虑与决断都压在心底,转化为清晰而冷静的指令。

“吾儿友,见字如面。三年之期将至,豺狼之心已显,欲困蛟龙于浅滩,断不可使其得逞……”

她在密信中,为儿子勾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却又精细的计划。

首先,是舆论造势。她指示王子友,利用他与公子鹿郢及其他越国贵族子弟建立的关系,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巧妙散播几种言论:

其一,强调吴地历经战火,如今贫瘠不堪,民生凋敝,赋税难征,留着一个无实权的质子,对越国并无实质益处,反而需要耗费钱粮看管。

其二,渲染吴国上下对越国的“感恩戴德”与“忠心臣服”,尤其是摄政太后如何感念越王不杀之恩,如何恪守臣节,勤俭躬耕,只为按时缴纳岁贡。

其三,暗示若越王能彰显仁德,主动放归质子,必能极大安抚吴地人心,使吴国上下更加死心塌地效忠,其政治收益远大于扣押一个少年。甚至可以“无意间”提及,中原诸国似乎对越国长期扣押他国嗣子颇有微词,有损霸主仁名。

其次,是自身姿态。郑旦要求王子友,在越王或范蠡面前,要表现出对归国的“淡然”甚至“些许不情愿”,可以流露出对会稽繁华和越国强盛的一丝“留恋”,以及对返回那个“残破姑苏”的“隐隐担忧”。更要多次、在不同场合,郑重承诺,一旦归国,必当劝谏母后,更加勤勉事越,岁贡绝不短缺分毫,以报越王三年教养之恩。

“切记,言辞需恳切,姿态需卑微,然心中需如磐石,不可露半分急切与怨恨。”郑旦在信中再三叮嘱。

写完给儿子的密信,郑旦又立刻起草了给屠羊的指令。要求他不惜重金,通过商队建立起来的关系网,重点贿赂越国朝中那些贪财或与范蠡政见不合的权臣,尤其是能在勾践面前说得上话的近臣。贿赂的名义,自然是“吴国上下感念越王仁德,期盼太子归国,特献上薄礼,恳请大人在越王面前美言几句,成全吴国臣民思慕君主之心”。

同时,郑旦也准备正式派出使臣,明面上携带丰厚的“感恩”贡品前往会稽,一方面酬谢越国“教导”太子之功,另一方面正式请求依约迎回太子。使臣的人选,她选择了一位以口才便给、善于奉承着称的老臣,名为文寅。此人家族利益与吴国王室捆绑极深,且为人圆滑,懂得审时度势。

“文大夫,”郑旦召见文寅,神色哀戚而恳切,“太子质越三载,寡居日夜思念,吴国臣民亦翘首以盼。今三年之期已至,寡居欲遣大夫为使,携国中珍品,前往会稽,一则叩谢越王教化太子之恩,二则……恳请越王践诺,允太子归国,以慰寡居与吴国百姓之心。”她言语间,将一个思念儿子、柔弱无助的寡居太后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文寅心领神会,他知道这趟差事不易,但亦是立功之机,当即躬身道:“老臣必竭尽所能,陈述太后慈心与吴国忠忱,定要迎回太子!”

很快,加密的密信通过老内侍的渠道,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王子友手中。而装载着丝绸、美玉、珍玩以及大量金饼的使团队伍,也在文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却又姿态谦卑地离开了姑苏,前往会稽。

会稽方面,王子友接到母亲密信后,立刻行动起来。

在一次与公子鹿郢等贵族子弟射箭嬉戏后,他望着远方,轻轻叹了口气。鹿郢问他为何叹息,王子友故作惆怅道:“听闻姑苏如今甚是清苦,母后日夜操劳,容颜憔悴。想想会稽之繁华,越国之强盛,倒有些……不太想回去了。”他语气中的那丝“留恋”恰到好处。

鹿郢不疑有他,笑道:“你若不归,长留我会稽岂不更好?父王定会重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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