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九关,新的挑战(2/2)
“五次……便五次罢!”贾赦忽然一拍大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他眼中重新燃起亮光,那是一种接受了规则、并决心在规则内做到最好的光芒,甚至比以往单纯的狂热更显锐利。“以往是为夫心焦,总想着速战速决,恨不能一夜之间通关到底。如今既有限制,反倒像是给奔马套上了辔头,让为夫能沉下心来,仔细揣摩这第九关的关窍。每一次尝试,都需有的放矢,力求有所得!夫人,你说,这是否便是古人所言,‘张弛之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他看向邢悦,眼神灼灼,带着寻求认同的意味,甚至引用了“张弛之道”、“文武之道”这等他平日绝不会挂在嘴边的、文绉绉的词语。那神情,竟有几分像初入学的蒙童,好不容易理解了先生讲授的深奥道理,急于向人展示。
邢悦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微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眼前的贾赦,似乎与几个月前那个因卡在第六关而烦躁得摔了书房里一方端砚、或是因一点小事便对下人呼来喝去、动辄打骂的纨绔老爷,有了微妙而切实的不同。他依然对闯关充满热情,甚至因这限制而变得更加炽烈,但这热情中,却少了几分不管不顾的浮躁,多了几分沉潜与思考。他开始懂得“限制”并非完全是坏事,也开始尝试理解并运用“张弛之道”。这种变化,并非一蹴而就,却在她日复一日的旁观中,从细微处累积,直至此刻清晰地显现出来。
“老爷能作此想,自是最好。”邢悦唇边泛起一丝浅淡而真实的笑意,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凡事过犹不及,循序渐进,方能持久。老爷如今懂得爱惜精神,亦是家门之幸。”她这话,带着几分由衷的欣慰。
“正是此理!”贾赦得了肯定,更加兴致勃勃,仿佛找到了新的攻坚方向。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也不用丫鬟动手,自己动手铺开一张雪浪笺,又从笔海里挑了一支兼毫笔,蘸饱了墨。“这第九关,比之第八关又复杂数倍,不仅有‘迷雾’、‘枷锁’,还多了几种会自行移动、毫无规律可循、专门阻挡路线的‘顽石’!步数却只给了十二步!若是胡乱尝试,莫说五次,便是五十次也未必能成!需得好生推演……”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不再急于立刻进入光屏挑战那宝贵的次数,而是就着明亮的烛光,俯身案前,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他字迹虽依旧算不上工整,甚至有些潦草,但态度却极其认真。他试图将记忆中第九关的初始布局勾勒出来,用不同的符号标记“迷雾”、“枷锁”和那些令人头疼的“顽石”,分析那些“顽石”可能的移动轨迹与周期,以及“迷雾”和“枷锁”之间可能存在的新的、更隐蔽的联动方式。那专注的神情,微蹙的眉头,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沉吟、时而又因想到某种可能而眼睛一亮的样子,竟有几分像个面对复杂棋局、正在排兵布阵、苦苦思索如何落子的棋手,或是研究舆图、谋划战术的将领。
邢悦没有打扰他,重新拿起那块宝蓝色的江绸,心思却有一半飘了开去。她看着贾赦那映在窗纱上微微晃动的、专注的侧影,听着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又想起他方才那番关于“张弛之道”的言论,心中那个“愈发成熟”的印象,愈发清晰、深刻起来。
他或许依旧有着勋贵子弟的习气与享乐的欲望,但在对待这“神仙机缘”的态度上,已从最初的狂热猎奇,变得更具韧性策略;在处理院内事务时,也展现了不容置疑的果决与维护;乃至在对待她和琏儿的用心上,虽仍显笨拙,却不再是全然的无视或仅仅出于责任。这种成熟,并非变得老成持重、暮气沉沉,而是更像一块深埋土中的璞玉,被悄然打磨去了些许粗糙的棱角与浑浊的杂质,渐渐显露出内里不曾被发掘的、诸如坚韧、担当与潜藏智慧的光彩。这光彩或许还不夺目,却已足够照亮东院这一方天地,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贾琏洗漱完毕、穿着软底睡鞋跑动的细碎脚步声,以及他缠着奶嬷嬷继续讲西游记故事的清脆嗓音:“……那银角大王的宝贝葫芦后来怎么样了?孙猴子真的被装进去了吗?”
贾赦也被这声音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放下笔,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涩的眼睛,看着纸上那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天书”,自嘲地笑了笑:“罢了,今日这五次机会已用尽,再空想也是无益。不若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再战!”说着,便站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筋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邢悦看着他这般拿得起、放得下,懂得适时收敛、蓄力待发的姿态,心中那“愈发成熟”的感觉更甚。她也放下料子,起身吩咐候在门外的秋桐准备热水洗漱。
窗外秋夜深浓,寒气渐起,偶尔传来一两声宿鸟的啼鸣。但屋内烛火温暖,茶香未散,夫妻二人虽未再多言,却有一种基于共同秘密与日渐默契的安宁在静静流淌。贾赦接受了挑战的限制,并将其转化为更深层次的钻研动力;而邢悦,则在他的这种转变中,看到了这个家未来更稳固的依靠,与她“躺赢”之路更坚实的基石。
那第九关的挑战,似乎不再仅仅关乎宝箱里的金银秘籍,更成了磨砺贾赦心性、促使他成长的一块试金石。而这个夜晚,关于贾琏开蒙之事,也如同另一颗关乎未来的、希望的种子,在这个静谧的秋夜,被悄然种下,静待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