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桂榜题名(1/2)

霜降那日,京城落了今岁第一场薄霜。晨光熹微时,荣国府西角门外已停了六辆青帷马车,车辕上挂着小小的宫灯,在晨雾中晕开一团团朦胧的光。

元春穿着一身海棠红宫装,外罩银狐披风,站在荣庆堂前的石阶上。她今年刚满十六,身量已完全长开,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凤眼沉静如水,只在望向贾母时,才泛起些许涟漪。

贾母拉着她的手,久久不语。老人家今日穿了件深紫色万福纹缎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全套的赤金头面,可那双平日里慈祥的眼睛,此刻却红得厉害。

“老祖宗,”元春轻声开口,声音像初冬的冰凌,清冽中带着脆生生的寒意,“孙女去了。”

王夫人站在贾母身侧,手里死死攥着一条佛珠。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庄重,墨绿遍地金褙子,头上戴着点翠大凤钗,可再贵重的首饰也掩不住她眼底的青黑——昨夜,她一夜未眠。

“到了宫里,万事小心。”贾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少说话,多听话。遇事......多想想家里。”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极重。

元春缓缓跪倒,向着贾母、贾政、王夫人,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时,鬓边一支赤金步摇轻轻晃动,映着晨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贾政清了清嗓子,想说些什么,最终只道:“去吧,莫误了时辰。”

府中女眷都来送行。邢悦站在人群稍后处,一手牵着贾瑶,一手轻轻护着小腹——她已怀孕七个月,身子沉得厉害。小迎春似乎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紧紧抱着母亲的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那个穿得格外漂亮的堂姐。

元春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邢悦身上停留了一瞬。她记得这位大伯母,总是安安静静的,可这些年,东院的日子却越过越红火。那些晶莹的果子,琏哥儿的进学,还有太后亲赐的匾额......

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渐渐远去。王夫人忽然往前追了两步,又生生停住,只是死死盯着那消失在街角的车影。

贾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邢悦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从今日起,这个在贾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大小姐,便要独自走进那深不见底的宫墙了。荣耀或许会有,可那荣耀背后,是日复一日的谨小慎微,是夜复一夜的孤灯独对。

“回吧。”贾政的声音响起,带着疲惫。

众人默默转身。王夫人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周瑞家的忙扶住她,低声道:“太太仔细脚下。”

王夫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那攥着佛珠的手,骨节泛白。

回到东院,已近巳时。秋阳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暖光。贾琏正在书房临帖,见邢悦进来,忙放下笔:“母亲。”

“怎么没去学堂?”邢悦在炕沿坐下,秋桐忙拿来靠枕垫在她腰后。

“先生家中有事,放一日假。”贾琏答道,目光落在母亲隆起的腹部,眼中露出关切,“母亲今日劳累,该多歇歇。”

邢悦看着儿子。不过几个月光景,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些,肩膀也宽了,有了少年人的轮廓。她想起那粒【启慧丹】——三日前,趁着贾琏歇下,她悄悄将丹药化在参汤里让他服下。这几日观察,他读书时眼神更清明,理解也更快了些,却又不显突兀。

“琏儿,”她温声道,“县试在明年二月,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了。你可想好了?”

贾琏正色道:“儿子想好了。这几日温书,自觉进益不少。先生也说,以儿子如今的功课,下场一试未尝不可。”

他说得平静,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邢悦点头:“既如此,便好好准备。只是切记,莫要太过劳累,身子要紧。”

“儿子省得。”

正说着,外头传来贾赦的声音:“琏儿在吗?”

帘子打起,贾赦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靛青直裰,腰间系着玉带,神色间却有些疲惫——元春入宫,虽说是二房的事,可到底牵动全族,他作为长房长子,也陪着忙乱了一早上。

“父亲。”贾琏行礼。

贾赦摆摆手,在邢悦身边坐下,叹了口气:“总算是送走了。”

邢悦递过一盏茶:“宫里那边......”

“戴公公亲自来接的,体面是给足了。”贾赦喝了口茶,眉头微皱,“只是这一去,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了。”

室内静了片刻。窗外有风吹过,廊下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清脆又寂寞。

“琏儿,”贾赦忽然转向儿子,“你妹妹入宫,是为了家族前程。你读书进学,也是一样。咱们贾家,文有珠儿,武有......罢了,”他顿了顿,“如今你能走科举正途,为父心里是欣慰的。好好用功,莫要辜负了这机会。”

他说得郑重。贾琏肃容应道:“儿子定当竭尽全力。”

贾赦点点头,又对邢悦道:“你身子重,这些日子少往西府去。那边如今忙着珠儿的婚事,乱糟糟的,莫冲撞了。”

邢悦应了。她本也没打算多掺和——王夫人如今全部心神都在元春身上,对贾珠的婚事虽也上心,可那份喜悦里,总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那种场合,她这个“笨”嫂子还是远着些好。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贾琏回书房继续温书,贾赦去了外院书房,邢悦靠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却久久没有动。

她想起原着里元春的结局。那个在深宫中挣扎多年的女子,好不容易封妃省亲,换来贾府烈火烹油般的荣耀,可那荣耀如昙花一现,转瞬便是大厦倾颓。

这一世呢?

她不知道。她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或许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可那深宫之中的风云变幻,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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