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顺藤摸瓜 深挖根底(2/2)

无声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胆寒。

刘顺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脸上只剩下绝望的死灰。坦白的路,被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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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府,苏晚晴临时理事的偏厅。

她面前摊开着一份南洋商行的货单副本,眉头微蹙。旁边坐着盐政司下负责市舶稽查的一名老吏。

“你确定,近三个月,除了几家有正规路引、记录在案的商号,没有大宗‘龙脑香’入境?”苏晚晴问。

“回司使,此物珍贵,多作药用或合香,民间用量极少。所有合法通关的香料,皆有税票可查。您所列的这几笔,数量都对得上,买家也是城里有名的药铺和香坊,账目清晰。”老吏恭敬答道,“若说私运……梧州、钦州几个小港,管理不如阳朔严格,或有零星走私可能,但量绝不会大,且难以查证。”

苏晚晴指尖点了点货单上“龙脑香”的名字。刘顺妻弟用药里有此物,来源不明。如果是走私小量,成本更高,一个仓大使的家庭,用得起?

“除了药用合香,此物还有其他耗用较大的用途么?”她换了个思路。

老吏思索片刻:“倒是听说……有些极讲究的篆刻匠人或书画装裱师,会用极稀的龙脑香溶液处理印石或画轴,防虫防蠹,且留淡香。但这都是豪门雅士所为,所耗亦是微末。”

篆刻?书画?苏晚晴心中一动。刘顺是仓大使,管的是物料,并非匠人。他家里会有需要如此保养的珍贵印石或书画?这不合其身份。

除非……这龙脑香,根本不是用来治病或风雅,而是另有用途?或者说,它只是一个信号,一个将某种隐秘交易或联系,伪装成“医药消费”的幌子?

“查。”苏晚晴果断道,“暗查阳朔城内,所有可能用到龙脑香的行业,尤其是那些可能接触到达官贵人、拥有珍贵器物需要保养的匠人。重点是,近半年内,有没有身份、财力与刘顺家不相符的顾客,突然开始使用或购买此物。”

她要找到龙脑香流动的,另一条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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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山庄,竹韵轩。

这里是赵元启新的居所,也更像一间书斋。窗明几净,书架靠墙,案几上摊开着数卷宇文墨的手稿,墨迹新旧不一,有些纸张已然泛黄脆裂。

林夙允他参与整理,但仅限于“星象历法、地理杂学”。送来的手稿显然经过筛选,并无任何直接涉及前朝秘辛或敏感时政的内容。

赵元启对此心知肚明,并无不满。他小心地用镇纸压平卷角,就着明亮的日光,一行行仔细阅读。宇文墨的字迹瘦硬通神,记录的内容庞杂精深:二十八宿距度分野的历代演变、各地节气与物候的细微差异、江河改道的古图与推测、甚至还有一些关于潮汐、季风与海外诸国方位的模糊记述。

这确是一个大学问家毕生心血。赵元启读着读着,心神便沉浸进去,暂时忘却了自身处境与忧惧。他跟随宇文墨学习多年,对这些内容并不完全陌生,甚至能看出老师某些推断后来的修正与完善。

忽然,他目光在一页关于“岭南地气与星野对应”的论述旁停住。旁边空白处,有宇文墨用朱笔添注的一行小字,墨色较新,应是近年所加:

“癸水之精,隐于坤舆。乾位动摇,星火南移。当验之于地脉交冲之所,或现端倪。”

这行字夹在对“翼轸分野”与“南岭地气”的考证之间,看似是学术注释。但赵元启反复读了几遍,心中却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癸水”在天干地支中对应北方、水、隐藏;“坤舆”是大地;“乾位”指西北、天、君主;“星火南移”……

这不像纯粹的星象地理推演,更像是在隐晦地描述某种现象或指引某个地点!尤其是“当验之于地脉交冲之所”,这几乎是明示要去某个特定地形查看。

他想起宇文墨昏迷前的呓语,似乎就有“癸水”、“乾位”等词。难道老师早已察觉或推算出了什么,将线索藏在了这些看似平常的学术手稿中?

赵元启的心跳微微加快。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果然,在另一卷关于“各地矿脉金石略考”的残稿边缘,又发现一句类似的朱批:“火德之气,郁结未发。逢庚辛金锐,或可引动。其位当在……”后面几个字被污迹沾染,模糊难辨。

这些散落在不同卷册、不同议题中的零星朱批,单独看毫无问题,但若联系起来……赵元启隐隐感到,这或许是一个需要特定知识和线索才能拼凑起来的谜题。而宇文墨中毒前紧握的那枚刻星纹的玉佩,会不会就是关键的“钥匙”或“图示”?

他犹豫了一下。该立刻将这个发现报知林夙吗?老师将线索如此隐秘地留下,是否意味着他不希望旁人轻易知晓?这其中涉及的秘密,又会引来怎样的风波?

窗外竹影摇曳,沙沙作响。

赵元启看着手中泛黄的手稿,又望向窗外被高墙与竹林遮蔽的天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