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城头昭雪·三雷惊世(1/2)

卯时初刻,桂林城头的守军看见了一盏灯。

那是从将军府方向飘来的孔明灯,灯上写着四个朱砂大字:今日晴明。灯升到半空时,东边天际刚好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照在灯纸上,那四个字红得像血,又亮得像火。

“快看!将军府有动静了!”

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全城。

昨夜还在传“林先生已死”的茶楼里,说书人刚开嗓就被打断了。街坊们涌上街头,推着挤着往南城门跑——那里是桂林最高的城楼,也是林夙第一次在阳朔大捷后公开露面的地方。

辰时正,城楼上出现了第一队卫兵。

不是普通的守军,是虎贲营。清一色的黑色札甲,肩上披着猩红斗篷,每人腰间挂着两枚卵形鬼火雷。他们沿着城墙垛口每隔三步站定,手按刀柄,面向城外。

沉默,但杀气腾腾。

然后顾寒声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深青色文官常服,没戴冠,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束着。这个向来藏在幕后的男人,第一次站在了全城百姓的视线中央。

“开城门——”顾寒声的声音用上了内力,清晰地传到城墙下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迎主上巡城!”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打开。

门外不是敌军,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百姓。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从城门直通三里外的点将台。道两旁,每隔十步就站着一个老营的兵——韩猛的老营。这些被克扣过甲胄、被边缘化过的老兵,此刻挺直脊梁站在晨风里,脸上那道道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马蹄声传来。

一匹白马,配着素鞍,马背上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外罩鸦青色大氅。很瘦,瘦得有些撑不起衣裳,但腰背挺得笔直。

林夙。

他没戴盔,没佩剑,手里只握着一卷书。马走得很慢,经过那些老兵时,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没有笑,没有挥手,只是看着。

但那些老兵的胸膛,不自觉地就挺高了三寸。

“先生……还活着……”人群里有人喃喃,然后这声音迅速变成浪潮,“先生还活着!”

林夙的马停在点将台下。

他没有立即上台,而是先下了马,走到台边一个卖粥的老妪摊前。老妪吓得要跪,被他扶住了。

“老人家,粥多少钱一碗?”林夙问。

“三、三个铜板……”老妪声音发颤。

林夙从袖子里摸出六个铜板,放在摊上:“来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他指了指身后一个跟着父母来看热闹的小男孩,“给他。”

小男孩愣住了。

林夙端着粥碗,就站在摊边,慢慢地喝。喝得很仔细,喝完还把碗底最后几粒米刮干净。然后他看向那小男孩:“好喝吗?”

小男孩猛点头。

“那就记住这个味道。”林夙把空碗还给老妪,“等天下太平了,你每天早晨都能喝上这么一碗热粥。我保证。”

说完,他转身走上点将台。

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把椅子,但他没坐,就这么站着,面向城下越聚越多的人群。

“我知道,这三个月,你们听到了很多传言。”

林夙开口,声音不大,但用了内力加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说我病得快死了,说惊雷府要垮了,说你们押错了宝,该早谋出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这些传言,有些是敌人放的,有些是蠢人传的,有些……是聪明人故意说给更蠢的人听的。”

台下鸦雀无声。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要辟谣。”林夙说,“谣言就像野草,你越踩它长得越欢。我今天来,是要给你们看三样东西。”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样,是新军。”

话音落下,点将台两侧的营门轰然打开。

三支队伍列队而出。

左路是虎贲营,雷震骑马在前。他根本没受伤,甲胄鲜亮,马鞍旁挂着新铸的鬼火喷——那是一种长管状的喷火器,昨晚才从工坊赶制出来。

中路是镇南营,由六府降兵整编而成,装备最精良,但军容略显松散。

右路是老营。只有三百人,甲胄破旧,不少人连棉袄都是补的,但站得最直,眼神最凶。

三营在校场上完成集结,只用了半柱香时间。

“你们看见的,是惊雷府现在的兵。”林夙说,“但我看见的,是三个月后的兵——虎贲营会扩到三千,人人配鬼火喷;镇南营会淘汰三成,留下的人才有资格穿那身好甲;老营……”他看向那三百个挺直的身影,“老营会改个名字,叫‘破阵营’。因为我要他们做的,不是守城,是破阵,是冲到最前面,把敌人的阵型撕开第一道口子。”

台下有老兵哭了。

无声地哭,眼泪顺着脸上的疤往下淌。

“第二样。”林夙伸出第二根手指,“是新粮。”

南城门方向传来车轮的轰隆声。

一百辆大车,排成长龙驶入城内。车上装的全是麻袋,袋口敞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车队在点将台前绕行一圈,然后分成五路,驶向城内的五个粮仓。

“这是苏晚晴从南洋运回的第一批粮,三千石。”林夙说,“从今天起,桂林城所有粮店,米价不得超过每斗五十文。敢涨价者,没收全部存粮,店主下狱。”

人群爆发出欢呼。

五十文一斗,是平常年景的平价,更是战乱年间想都不敢想的低价。

“这三千石只是开始。”林夙等欢呼声稍歇,继续说,“下个月还有五千石,再下个月一万石。我要让岭南的百姓记住一件事——跟着惊雷府,饿不死。”

这句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实在。

“第三样。”林夙伸出第三根手指,“是新规矩。”

顾寒声走上台,展开一卷文书。

“《惊雷府新政细则》,今日起颁布。”顾寒声的声音比林夙更冷,但字字清晰,“第一条:农户田赋,按实收三成缴纳,取消一切附加捐税。第二条:商户营业税,按每月流水百抽五,过往不究。第三条:军户免赋,战死者家属,由府库供养至幼子成年或老人终老。第四条……”

他一口气念了二十条。

每一条都简单,都实在,都没有“若违此令该当如何”的威胁。但台下的百姓都明白——惊雷府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念到最后一条时,顾寒声顿了顿:“第二十条:凡举报官吏贪腐,查实者,赏银五十两,并可顶替被革职者之位。”

这条一出,台下炸了。

五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过三年。还能当官?

“安静。”林夙只说了两个字。

全场瞬间静下来。

“这三样东西——新军、新粮、新规矩,就是我要给你们看的。”林夙说,“也是给所有盯着桂林的人看的。你们可以继续传谣,说我快死了,说惊雷府要垮了。没关系。”

他走下点将台,重新骑上马。

马在原地转了一圈,林夙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些老营兵身上。

“因为谣言杀不死人。”他说,“能杀人的,是城外的真刀真枪,是肚子里的真饥真饿,是心里的真怨真恨。而这三样——”他指向校场上的军队、城中的粮车、顾寒声手里的文书,“专杀这三种东西。”

说完,他调转马头,向将军府方向缓行。

走了三步,又停下。

“对了,还有件事。”林夙回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三天后午时,菜市口,斩韩猛。罪名是勾结外敌,刺杀同袍未遂。想看的人,记得早点去占位置。”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燃起的热情上。

人群呆住了。

韩猛?那个跟着林夙从阳朔血战出来的老将?真要斩?

林夙没再解释,骑马走了。

顾寒声留在台上,等主上走远了,才补充了一句:“处斩当日,同时公布韩猛罪证,及所有涉案人员的处置结果。惊雷府法度——有功必赏,有罪必诛,不问亲疏。”

台下一片死寂。

直到这时,很多人才真正明白:那个病恹恹的林先生,温和只是表象。骨子里,他比谁都狠。

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

未时,永州来的使者吴先生被“请”到了将军府偏厅。

厅里只有顾寒声一个人,正在泡茶。

“吴使者,坐。”顾寒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尝尝新到的武夷岩茶,陈公应该也好这一口。”

吴使者惴惴不安地坐下,接过茶杯,手有点抖。他今早也在城下,亲眼看见了林夙亮相的全过程。那根本不像个将死之人,倒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顾大人……”吴使者试探着问,“林先生的身体……”

“好了七八分。”顾寒声吹了吹茶沫,“何医士说,再养半个月就能理事。所以陈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药材就不必了。倒是陈公上次提的商路合作,可以细谈。”

吴使者眼睛一亮:“怎么谈?”

“永州开放漓江水道,让我们的商船通行。我们按货值抽一成,作为过路费。”顾寒声放下茶杯,“作为回报,永州商户来桂林贸易,税率减半。另外……”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陈平公子今早写给陈公的家书,请吴使者代为转交。”

吴使者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没封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了信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是陈平的笔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